同皇帝与皇妃一起来的,还有病恹恹的小皇子、丞相韩林修和掌命司掌命使陆恩。
今儿个天色阴沉,小皇子更显倦意,好容易在上山途中看见活蹦乱跳的野兔子来了兴致。一下轿子,就低着头嘟着嘴负手站在他皇帝老爹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皇帝和小宫女们猜了半天,才晓得他是想去抓兔子了。
无奈皇帝极其疼爱这个皇子,对他向来是有求必应,命侍卫去给小皇子抓兔子。
小皇子一听急了,赶忙拉住他皇帝老爹的袖子,一口小奶音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没有办法,看着小皇子嘟着嘴站在那里,只好指派了两位侍卫带着小皇子去抓兔子。
陆恩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覃祯是天命所托的皇子不假,照皇帝这个宠法,怕是再好的苗子都要废了。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哪敢真的说出口。
小皇子三岁了,却是一副扭捏怯懦的性子,看上了什么都不说,被人欺负了也不说,只管站在那里让你去猜。除了长相比他那三个哥哥好上一点之外,其余种种,皆是比不上。大皇子三岁的时候能把太傅家的孩子打到哭爹喊娘,小皇子到现在都不会还个手,别人打他,他认了,傻傻呆呆的样子,哪怕是别人给他下了药的果子,他也敢接过来吃了。武不行,文更不行,他胞兄三皇子覃仪都能咿咿呀呀读些圣人书了,他却只会叫父皇母妃。陆恩在小皇子身上看不出一星半点一国之主的样子,每每想到这里,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叹上一口气。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是不是那千年的灵兽老眼昏花,将小皇子误认做了三皇子。
一行人拾阶而上,还没到寒山寺的寺门,就听见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陆恩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引路的小太监抱了个一团锦缎过来,里面是牙都没长出来粉嘟嘟的婴儿。
玉书四下里偷偷瞧了瞧,没瞧见江宁的身影。
到底是血缘近亲,小家伙一见到雪镜,竟渐渐止住了哭声,咧着嘴伸出手要雪镜抱。
雪镜看着脸上尚有泪痕的小家伙,又想到了自己被罚至念海的家人和在天人城受苦受难的姐姐,几乎要流下泪来。
玉书眼疾手快,从小太监怀中抱回小家伙,说:“多可爱的孩子。陛下您看,这孩子冲着娘娘笑呢。”
雪镜理了理情绪,捏着小家伙的小手看一会儿,笑一会儿,对皇帝说:“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粉嘟嘟的,我看着都觉得喜欢。”
皇帝也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迎接皇帝的僧人们在殿前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住持听闻皇帝在半道上捡了个孩子,思来想去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个孩子,急急忙忙带着僧人们赶了过去。
玉书见皇帝不言语,便把小家伙交还给了小太监,顺便假装不经意将小家伙怀中的那张纸抖了下来。
韩林修离的最近,他弯腰捡起打开看了,倒是被这一笔楷书吸引了目光,他仔细看了看小家伙,说:“纸是好纸,字是好字,看着这穿着,怎么说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可大户人家的孩子又怎么会丢在荒山古寺?”玉书疑惑,想了一会儿又问,“莫不是有人知晓了陛下和娘娘的行踪,故意把她放在这里?”
即使玉书不说,陆恩也是想说的,他也是纳闷,好端端一个孩子,怎么就如此恰巧的被抛弃在这里。陆恩看看小家伙,踱步走到韩林修身边,接过纸看了,上面写的大约是孩子的生辰八字。
陆恩总觉得这生辰八字很熟悉。
住持随着众僧人乌泱泱跪了一地,看着小太监抱着个孩子也是很无语。
皇帝见陆恩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叫了他一声也没有回应,又问了一声:“陆卿,看什么这么入神?”
要不是韩林修踩了陆恩一脚,提醒他,陆恩怕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沉思当中无法自拔。陆恩回道:“臣总是觉得这生辰是在哪里看过似的,大概是臣多心了。”又将纸仔细折好,放到小家伙怀中。
陆恩转头对跪在地上的住持说:“大约是贵寺的僧人不小心,放了些不干不净的人进来,这孩子你们好生养着吧。”
住持心里透亮,陆恩话说的好,却是在言语之间给寺庙定下了管理不严的罪名,顺带着试探了一番寺庙对皇家的忠心。无奈陆恩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住持虽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只管在那里磕头道:“是老衲管教不严,是老衲的疏忽。”
好在皇帝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让他们带孩子下去。
小太监将小家伙交给僧侣。玉书有话要说,被雪镜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便也什么都没说。
江宁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凡人总归是太多心。
韩林修见陆恩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压低声音问他:“陆大人,你这是魔障了?每日的看什么命格,研究什么八字,好容易一日不看掌命司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心里空的慌?”
“韩相,我知道你向来不信命,很不得将掌命司中的人全收到大牢里去,可你也不能这样说。”陆恩看了皇帝一眼,悄悄说,“掌命司是为陛下效命,为国家……”
韩林修不愿意听,负者手跟着皇帝进了大殿。
陆恩看着小僧侣抱着孩子钻进禅房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些年,不也是做了好些事吗?韩相怎么就看不见呢?旁的不说,就说小皇子的天命……”
说起小皇子身上的天命,陆恩灵光乍现,他想起来了。半年前他还在满城风雨的找符合这个生辰八字的孩子,秘密派人去往各个医馆查看新生的孩子,有没有生来腰间就有一道白色胎记的女婴,闹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怎么今天恰巧就在这里遇见一个生辰一模一样的孩子?难道这就是天命?
不做他想,陆恩急急忙忙追上小僧侣,一把抢过小家伙,不顾小家伙的哭泣颤抖着手解开衣服。
是个女孩,五六个月大,后腰脊柱那里有一道白色印子,竖着一道,长约三寸,像是药宗剥肉取骨的手法,但是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被取了骨头还活蹦乱跳。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不是伤疤,而是胎记。
江宁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搞什么,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皇帝相信这小家伙也是所谓祥瑞,要不要用法术也招个凤凰什么的,就看见陆恩抱走了小家伙。
陆恩在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踏破铁鞋,无处可寻,寻不着时偏偏就自己跑出来了,可算是找到这小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