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枫对于儿子能够取得胜利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似乎他早就已经料到结局。
烛光下,脸上的神情很平静,但紧锁的眉头又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
此刻的他看着案牍上墨班前些日子呈送上来的竹简,一时间烦闷不已,转头间又看到火苗微微窜起,不由得陷入沉思,往日的回忆也逐渐浮上心头,而令他不安的原因还要从十二年前的“魏殇之役”说起。
漆黑的深夜笼罩在颖水河两岸,不远处的点点星火映衬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手中的剑鞘缓缓落下紧紧地插入潮湿的泥土中。
他背靠剑鞘瘫坐在地上,看着一汪清水倒映出一张面容憔悴的脸,一阵苦笑,轻轻甩了甩手上还在往下流淌的血滴,摇了摇头叹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他清理自己脸上的血污和泥浆时,颖水河对面一个站立许久的身影出现在水面上,他当即警觉起来,手中紧握佩剑,中气十足地大喊。“来者何人?!”
那人蒙面,一身黑衣并未回应,双手抱在胸前,只是冷笑一声。“钱枫,想不到今日你会折戟沉沙。”
若不是火光在水面上倒映出的影子,钱枫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河对岸的蒙面人,钱枫强撑着身体,眼睛死死地定那蒙面人,手中佩剑的杀招随时准备对蠢蠢欲动的蒙面人以致命一击。
但蒙面人并未对他发起攻击,反倒是大手一挥将一个包袱扔给了他,厚实的蒙布闪烁着幽蓝的光。
钱枫缓缓打开包袱,一颗沾满血污的头颅滚了出来,切口处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他定睛一看是墨班父亲的头颅,怒火中烧的他刚想发作,背上的伤口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他哼唧一声,收住从腰间了拔出的长剑。
“你为什么不继续打开包裹呢?”
钱枫大抵已经知道了那发出幽幽蓝光的方形盒子是什么,缓缓收起包裹的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河对岸的蒙面人,矛盾的心情令他踌躇不已。“不知少侠因何将墨家的天乩盒拱手相让于我?”
那蒙面人缓缓说道:“此等神物乃天道打造,寻常人不可能将其解开。既然你是楚墨巨子,将天乩盒给你再合适不过,待到你解开这方盒之时,我便再和你相见。”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楚墨的巨子和楚墨也将消失!”
“你……!哼,我墨家人才济济,岂能容你放肆?!”
钱枫把头扭到一边,话音刚落,便拔剑想要给蒙面人致命一击。
就在钱枫即将动手的时候,蒙面人的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洞穿,而后十分轻松地说道:“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的你腹背受挫,元气大伤,还想拔剑给我致命一击?真是可笑!”
钱枫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惧的神情,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蒙面人并不愿意屈服,但很快他那不屈的眼神便失去了光,颓丧地低下了头。
是的,他想到了远在楚地故乡的妻儿还有一众楚墨的弟子,他不能因为自己所谓的面子而让整个楚墨为自己陪葬。双手接过还在滴血的天乩盒,向蒙面人传达了自己屈服的神情。
蒙面人倏忽间飞身来到钱枫的面前,严重的瞳仁发出幽蓝的余光,钱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幽蓝的余光,想要看到那蒙面人的面容,可眼神中渐渐地只剩下绝望,不安和恐惧愈发的强烈。
待到蒙面人消失在茫茫林海中后,前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乩盒,大脑一片空白的他时而痴笑时而大吼,蒙面人眼中的蓝光超出了他的认知,尽管曾经的他听到过自己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巨子曾经说过无形者的描述,但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愈发的强烈。
等到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向颖水河两岸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滚滚河水的淡淡腥味让钱枫渐渐地恢复了神志,他抱着天乩盒,艰难地向着楚地的方向走……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揉了揉自己疲惫的双眼,原来是养伤的墨班来到了议事厅。
他起身打开门帘,看到楚墨各门的元老早就已经端坐在尚同坊的两侧,议论纷纷,神情也有些激动。在一个时辰前,墨班就已经在这里向诸位元老讲述他被秦国铁鹰骑士追杀的情景,大家对苏叶的遇难都十分悲伤,纷纷表示要为墨班和苏叶报仇。
钱枫见大家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便让议事厅中的众人安静下来,往日肃穆的尚同坊此刻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大家想听听巨子钱枫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钱枫的身上。
他看着大家恨恨切的神情,安抚道:“墨班的身受重伤和苏叶的遇难对我们楚墨来说是重大的损失,若是没有秦墨的插手,秦国的兵士断不能伤害他们分毫!但我们绝不能贸然行动,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寅门的元老呵呵一笑,随后用带有情绪的话语说道:“愿闻其详。”
钱枫突然哈哈大笑,而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们为何不将秦国即将攻占房陵的消息告诉楚王,如果楚王出兵边境,这对于抵抗秦军或者调查秦墨是否协助秦军的我们多了一分胜算?”众人听到钱枫的提议顿时议论纷纷,尚同坊也热闹起来。
“此举甚好!可要派谁前去游说楚王呢?”
子门元老的一席话瞬间把众人拉回现实。楚墨各门元老纷纷犯起难来,一时间连连叹息声不断,半晌也没有选出一位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