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以如此肯定?”阿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考量着他的话。
林深山在桌子紧紧交握的手心里都攥出了汗,他颤抖着手为自己到了一杯水,仰头喝尽,才低哑着嗓子开口道:“三年前,我与我娘子是一见倾心,那时她,她还不会弹琴,却喜欢听琴声,只言其妙,世间无物能比,与她成亲后,我每日除了养花弄草,闲余时间便为她抚琴,本来也相敬如宾,白首偕老,只是……”
林深山痛苦的闭上了眼,脸上的心碎悲绝见者无不为其动容,他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哀伤:“可花无百日红,贫贱夫妻百事哀,也就过了一年而已,每日里便为了钱财之事争吵,起初我处处忍耐,可她竟变本加厉,无休止的吵闹越演越烈,最后,我忍不住斥了她一句,结果她就负气而走。”
“她走了?”
小绣有些惊疑,那日在道观里与云浮有过一面之缘,见她模样温婉,并不是个骄纵之人。
林深山抬眼看着阿蛮,胸口起伏的厉害,阿蛮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抬手为他倒了一杯水,问道:“后来呢。”
林深山将那茶水一饮而尽,茶杯在他掌心里握的嘎吱作响,他双目空洞,回忆道:“一年前,离家三月的云浮忽然回来了,回来后的她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不在埋怨我只是个穷酸的养花农,不在乎金钱铜臭,甚至愿意和我一起来伺弄花草……”
“这不是好事么?”
小绣皱着柳眉开口,这男人究竟怎么想的,能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他竟然还觉得怪?
“不不不!”
林深山接连说了三个不,手中的茶杯几乎被他握碎了,连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来:“不一样的,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更奇怪的是,她,她竟然不知何时学会了弹琴,以前她根本就学不会的!我曾问她,是从何处学会弹琴的,她说,她是无师自通……真的笑话!”
林深山似乎讥嘲的笑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道:“她开始每日为花锦城的百姓免费抚琴奏乐,我还以为她真的是好心,可后来,后来,我发现,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林深山许是真的怕极了,说出的话也絮絮叨叨,毫无章法,小绣不耐烦的问道:“林公子,到底是哪样?”
林深山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缓缓凑近了他二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发现,花锦城每每在她抚琴之后,城中听乐的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似乎脑子都不太清醒了,就好像沉浸了梦中一样!”
阿蛮的眉眼一凛,目光深沉,林深山所说,的确和他之前见过的城中百姓症状相同。
林深山双掌用力竟将手中的被子握碎了,他将残渣扔在了桌子上,咬腮道:“她一定是妖精,吸入了城中百姓的精魄,用来修行,我娘子一定是她杀的,法师,你们都是修行之人,务必帮我收了她,帮我收了她!”
阿蛮没有言语,只是凝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林深山见他不语,眉宇间竟有了一丝怒气,他身子前倾凑近了阿蛮,咬牙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
阿蛮勾唇笑了笑道:“不是不相信你,你说现在的云浮杀了你家娘子,也得拿出证据来的,如此凭空臆测,难免会冤枉好人。”
林深山脸都苍白起来,胸口起伏不定,似乎是紧张又是气愤:“难道,她是个妖精还不够么!”
此话似乎点燃了小绣的火气,她噌的拍桌而起,怒道:“难道妖精就一定会杀人,你们人都分善恶,妖精也有分好坏之分!”
林深山似乎被她这一袭话说的有些微怔,他皱紧了眉头,深深的打量了一眼小绣,小绣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栗,缩了缩脖子,立刻向阿蛮身后躲去。
“姑娘的话倒是与众不同。”
林深山勾唇似乎是冷笑了一下,睨着他二人,声音沉了下去道:“可城中百姓无缘无故的变得痴迷,这一点又如何解释,虽说此刻没有伤损,可谁能保证日后没有危险?你们身为修行之人,难道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不顾?”
小绣从阿蛮身后探出头想要与他好好争辩一番,却被阿蛮一把拉回自己身后,他站起身,淡淡地笑了一笑,低着声音说道:“公子何必恼怒,我们又没说不管,你放心,此事我会查清楚的。”
林深山见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身子萎靡下去,双手倚在桌子上,用手掩面,声音闷闷的从指缝中传出来:“希望这一切尽快恢复平静。”
小绣走出林深山的院子,就一直闷闷不乐,阿蛮伸长了手臂揽着她的腰身,凑到她耳畔道:“怎么,生气了?”
小绣不满的嘟起嘴:“你不是说那个琴妖没有害人么?也许,她是成形之时幻化成了林深山妻子的模样?”
阿蛮握着她腰身的手微微用力,眸光流转,神色也阴鸷起来:“云浮身上的确没有血腥气,不过,林深山说的如此笃定,可见其中也有蹊跷,此事可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