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对待弘历的时候,就没那么留情面。
毕竟。
利益摆在眼前,那些虚假的情面要了也是无用。
但弘历很厉害。
他收拾干净了克勤郡王府的烂摊子,并且在去年克勤郡王离世以后,顺利地当上了克勤郡王。
弘时还知道,弘历有意要和国子监祭酒的孙女结亲呢。
国子监祭酒,不是什么大官儿,却是文官清流,那些国子监读过书的子弟们,皆能算得上是他的门生。
在这,其孙女在京中名声也十分好,嫁给弘历,弘历克勤郡王府一脉,在皇室当中的地位,也能稳固。
弘时虽然读书不行,可看事情还是明白的。
弘历这样厉害的手腕,自己是没有的。
他想起额娘对自己的叮嘱,说是少和弘历来往,将来见了,顶多客气打个招呼,别多说话。
皇阿玛不喜欢!
弘时记在心里,当然不愿意搭理弘历。
他才不想跟弘历一样,被出嗣出去呢,要知道弘历生母谨嫔自从被降位以后,又时常见不到自个儿儿子。
郁郁寡欢的,从前还算康健的身子,都经常生病了呢。
弘时看着都觉得糟心,更加暗暗发誓,自己绝对不可能和弘历一样!
想着,弘时就清了清嗓子,道:“原来是克勤郡王,郡王忽然过来,有什么事吗?我赶着买了烤蹄,回宫见额娘呢!”
弘时的语气带着几分疏离。
弘历那儿听出来以后,当即就叹了口气,扁扁嘴,道:“我其实还很想叫你一声三哥的。但现在……”
“我们真的要生疏至此吗?”
说完,弘历的脸上,就流露出了几分淡淡的哀伤。
弘时看得心头微微跳了跳。
他想起了以前。
还在潜邸的时候,他没有交好的朋友,学问又不够好,阿玛对他也没什么关注,他学着觉得没意思,还是弘历常常帮他。
借笔记给他,或者是帮他抄书什么的。
他被夫子批评,心情苦闷,有的时候弘历也会安慰他几句。
弘时曾经是真的有将弘历当成朋友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后来那几次,弘历找他帮忙,他傻乎乎的就真的去的事情了。
但。
弘时想起了那一回在养心殿外发生的事情。
皇额娘跟他说的。
“你每次自个儿主动心疼弘历,帮他做了那些事后,得到什么好结果了吗?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意。”
“你说弘历与你投缘,愿意帮你,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是。
弘时在心里,暗暗觉得不是。
他抬头,看向弘历,眼神深邃了一些,从有间酒肆的店小二手上接过烤蹄以后,就道:“克勤郡王。”
“我不知道你忽然找我为了什么事情。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就算你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
“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了。下回见到,咱们还是当成不认识得好。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不想因为你发生什么改变。”
“你都承袭爵位了,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说完,弘时转身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
身后的弘历都还没有追上来,弘时松了口气,舒服了不少。
话说开了就好。
另一头。
弘历看着弘时走远,眼眸逐渐深邃,刚刚还挂在嘴角的那一丝丝笑意,现在终于变成了冷意。
凭什么?
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弘时这个蠢货跟猪一样,还能这般安安生生的。
而他——
是,他现在看起来是什么都有,可是谁又知道,他在这条路上,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呢?
克勤郡王府里的那些“叔叔”们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他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差点连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弘历咬了咬牙,心里恨得不行。
他甚至怀疑,皇阿玛给自己这个郡王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怜惜他们之间这最后一丝丝父子之情。
不过是想要利用他,将克勤郡王府的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而已!
弘历心中不满,却毫无办法。
他还能怎么样呢?
要是再做什么,只怕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吧?
可他,就是不甘心。
雍正二十五年。
年过六旬的胤禛选择了退位,他和从前的康熙爷一样,在觉得自个儿身子逐渐力不从心以后,当了太上皇。
登基为帝的,是刚刚三十出头的弘明。
弘明从前就是太子。
身为太子时,他帮胤禛处理朝政,还做过钦差,去南边赈灾,桩桩件件,他都做得非常好。
直到第二年木兰秋狝的时候。
弘明遇到意外,一只不知何时藏起来的老虎扑向了他。
这事儿立即惊动了已经隐退的胤禛和若音,他俩当即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到了弘历的头上。
一切,都是弘历安排的。
原来,伴随着时间的沉淀,有些积压在心里的事情,并不会慢慢流逝,而会逐渐发酵,反而越来越深刻。
对弘历这种,一点小事就能记一辈子的人来说,就是这样。
他不甘心。
凭什么坐上皇位的是弘明!
被抓当天,弘历见到了从前的“亲人”们。
弘时,弘晴,弘曜,弘晞,弘明,还有弘昱和言蹊,以及他的亲额娘,谨嫔。
谨嫔抱着阶下囚弘历,嚎啕大哭。
谨嫔十分憔悴,几乎满头白发,和只是小了她几岁的若音比起来,仿佛有着天壤之别似的。
“弘历。”
谨嫔泣不成声,半晌才呜呜咽咽,道:“我在宫里多年,吃斋念佛,从来只盼着你能平安。”
“你从小,我就知道你聪明。可是——有些东西,他本就不属于我们。人生在世,就该先守好自己的本分。”
“只有做到这一点了,你才能有机会得到更多呀!”
要是一开始就欲求不满,功利心太明显了,反而不好。
可惜,弘历一直不明白这一点。
“呵。”
弘历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谨嫔,道:“对不住,额娘。”
说完,弘历忽然抬头,看向了弘晴,问道:“四哥,你恨吗?你养在皇后膝下,是名义上的嫡子才对。”
“可,或许就因为你不是亲生的。你明明比她的儿子都优秀,到头来做皇帝的,却不是你。”
弘晴闻言身子一震,拔出腰间别着的长剑,刺向了弘历的心口。
他不恨,从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