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谊坚定摇摇头:“不能准!阿耶应当先否了,再呈报陛下,如此,陛下才不会难做,更会觉得您识大体,顾人情。”
郭荣满意笑笑,丢出两份奏表来:“我就是这样办的。”
郭宗谊接过,略略扫了一眼,与郭荣相视而笑。
与此同时,王殷也刚回府邸,宅子乃郭威所赐,是一座五进的华宅,平日里由其长子,在东京当职的飞龙使王承诲居住。
进得正堂,王殷召来其子,问道:“晋王荣和他那个儿子,你可打过交道?”
王承诲三十余岁,留着两撇尖须,他恩荫入仕不过三载,又是个只领俸禄没有差遣的闲职,于朝政从不过关心。
当下他摇头道:“孩儿虽任东京,但位不高权不重,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遂与这小殿下不过一面之缘。”
王殷颔首,眼神柔和下来:“你质在东京,志向难伸,委屈你了。”
节度使领兵在外,家属多留在东京,或留一子,以安上情。
王承诲又是摇头:“孩儿才能不如二弟,勇武不及三弟,只有这长子身份,能为阿耶分分忧,儿并不觉得委屈。”
王殷老怀大慰,起身拍拍儿子肩头:“你们兄友弟恭,我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
“阿耶干嘛说这晦气话。”王承诲不满道。
王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征战一生,早已看惯生死,死不我怕,我怕我死后,却落不了一个好名声,还给你们添些麻烦。”
王承诲沉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自出生时便衣食无忧,及冠,家中更是显贵。
若是王殷倒了,那这一切就都烟消云散,本朝刑宽,不似前汉,郭威对灭其满门的刘诛,也只问本人,不坐支属。
因此,王殷一去,他的子嗣倒是能活命,但这积攒下的万贯家财,却是守不住了。
良久,王承诲才委婉开口:“阿耶当为本朝郭子仪。”
王殷抿嘴不答,而是望向庭院中三株老槐,幽幽道:“来京时,我失蹬坠马,便知此行不祥,王峻已死,下一个一定是我,非我有不臣之心,而是我有不臣之能,就算陛下愿意信我,也抵不住耳边的谗言。”
“王峻即总枢机,又兼宰相,还索要强镇,如此跋扈专横,目无君上,陛下也不过是将其贬官,阿耶多虑了。”王承诲安慰道。
王殷嘿嘿一笑,轻声道:“你真以为王峻是病死的?”
王承诲一怔:“难道不是病死的吗?他本就有腹疾,一路舟车劳顿,旧病复发,医治不及,找不出什么纰漏啊。”
王殷冷笑:“就算他真是病死的,也会人说他是被刺死。世事就是如此,真相并不重要,因为人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
王承诲不懂这个道理,但能听出父亲话里话外的无奈,他压低嗓子,试探问道:“陛下真的要对您动手?”
王殷毫不隐瞒,微微点头:“怕是难过这个年。”
王承诲慌了神,结巴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王殷勐地回过头,目露凶光,眼神里满是狠戾:“自然是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