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数月。
这日。
正要去上课的陈木槿,被同办公室的数学系女老师神秘兮兮的喊住:
“诶,等会儿。”
“赵老师有事吗?”陈木槿笑容温暖和善。
“木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周保安那小子了?”赵老师一脸姨母笑。
“啊?”陈木槿有些意外。
“啊什么呀?我们又不是瞎子,你俩明显有戏好吗!除了你,我没看周保安对别的异性和和气气。”赵老师胳膊肘捅了一下陈木槿:
“快老实交代!”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陈木槿哭笑不得。
赵老师:“不是吧,你们那种相处模式,就是两块石头,也处出感情了好吗?别害羞嘛,说给我听听,我又不告诉别人。”
陈木槿歪头:“我们的相处模式,很独特吗?”
“这还不独特吗?冷淡如他,只对你耐心温柔;温柔如你,只对他流露温柔以外的神情,而且你照照镜子,你看你一提起他,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陈木槿的笑容慢慢僵住。
“虽然别人不看好你俩,觉得周保安穷,但我可不这么觉得,周保安人挺好的,长得不丑,也有潜力,你嫁给他,肯定会幸福的。”
陈木槿认真的想了一下,在赵老师期待的目光下,恢复挑不出差错的礼貌笑容:
“赵老师,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赵老师愣住了,嘟囔着奇怪离开。
陈木槿站在原地,目光轻闪。
嫁人吗……
真是个美好的词。
下了课,陈木槿走在校园里,发现往来学生嘴里聊的都是一件事:
业绩cp大婚!
国民偶像叶无双,即将和夏国首富季深大婚!
关于这对佳人,陈木槿也有所耳闻,说是神仙眷侣神仙爱情,一点也不为过。
她走向保安亭——她和周白焰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可到了保安亭,看不到周白焰的身影,反倒是李叔在顶班。
李叔还挠着后脑勺,一脸不解的样子。
“李叔,白焰呢?”陈木槿询问。
“我也不知道啊。”李叔摇头:“我就说了叶无双要和季深结婚的新闻,他就站起来发呆,然后浑浑噩噩的出去了,喊他他也不停。”
陈木槿蹙眉,没发现业绩cp大婚,和周白焰之间有什么关联。
“陈老师,你帮我出去找找他成吗?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有点担心。”李叔得站岗,不能离开。
“嗯。”陈木槿点头,出去寻找周白焰。
她先是给周白焰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被人挂掉,没接。
她再打一遍,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这意味着对方根本不想应付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消息。
“这家伙……”陈木槿心急如焚,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跑遍她觉得周白焰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最终,在一家酒吧的角落,找到烂醉如泥的周白焰。
“周白焰?”她快步走过去。
周白焰没理她,仰头又往嘴里倒了一杯烈酒。
“周白焰,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她抢走周白焰的杯子,语气担忧。
周白焰仍是没理,没了杯子,他就对瓶猛灌。
“周白焰!!”陈木槿很心疼,把酒瓶也抢走了:
“有什么难过的地方,你可以说给我听,别一直喝酒了,喝酒伤身!”
“你懂什么?!”
周白焰猛的撑着桌子站起来,低吼一声,一张俊脸已经被酒精染成通红,他恶狠狠的瞪着陈木槿,语气陌生冰冷:
“别在我面前摆弄你知心姐姐的姿态!”
像陈木槿这种家庭美满的人,怎么会懂叶无双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陈木槿没见过这样的周白焰,她怔愣了片刻,解释说:“我只是想——”
“我不需要!滚!!”周白焰赤着眼睛打断陈木槿的话,又从陈木槿手里粗鲁蛮横的夺回酒瓶。
咔。
过程中,陈木槿的指甲断了,连着撕开一片指尖肉。
刺痛和血液一起流了出来。
她无心顾及,只是着急周白焰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不论她怎么询问,从什么角度询问,用什么话术,周白焰都不为所动,只顾喝酒。
最后的最后,陈木槿轻声问道:“你喜欢叶无双,是吗?”
起初,她根本没把周白焰和大名鼎鼎的叶无双联系到一起去。
但就像那句老话:排除一切不可能,所剩下的既是真相。
话音落地,周白焰的身体猛地一僵。
“竟然……真的和她有关……”陈木槿难以置信。
周白焰不是对着偶像的照片,就会单相思的人。
所以,他认识那位天才少女叶无双,和叶无双有不深的交际,还暗恋叶无双。
也对,村里出来的保安,怎么可能身手这么好,还用一晚上就找到邪教组织的窝点。
这下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找到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她,为什么却很难过呢?
是因为她确实如赵老师所说,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喜欢上了周白焰吗?
她也不想这样啊。
陈木槿眼前逐一闪过往日相处的种种画面。
有打游戏逆风局翻盘两人一起笑的,有被烤肉辣到不停咳嗽的,有饭后一起散步的,有夜空下一起看烟花的。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陈木槿低头自嘲一笑,然后仰头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语气温和:
“叶小姐……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嗯,知心姐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喝吧,她……应该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买醉,其实这世界上优秀的女孩子还有很多……她们都会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
男人低头嗤笑一声,慢慢抬起头,露出轻蔑的醉颜:“谁能和她相比,你吗?”
陈木槿愣住。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看了眼自顾自喝酒的周白焰,给李叔打了个电话。
李叔很快接通,语气焦急:“怎么样,找到大宝了吗?”
“找到了,他在酒吧……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嗯……嗯……行,你先睡吧,等他喝够了我送他回去。”
她挂了电话,守着周白焰,看他埋头喝酒。
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到午夜。
从喝了吐,到吐了喝。
午夜三点,周白焰终于撑不住,醉晕过去。
她起身,出小费委托服务员和她一起把周白焰扶进出租车里,又出小费委托司机大哥和她一起把周白焰送到保安公寓门口。
李叔开门,接过不省人事的周白焰,一个劲对陈木槿点头道谢,又数落周白焰莫名其妙。
“没事。”陈木槿离开了。
李叔关上门。
过了一段时间,敲门声响起。
“谁啊?”李叔纳闷。
“是我。”陈木槿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刚买的醒酒药、布洛芬、牛奶、蜂蜜水。
李叔震惊了:“这……”
陈木槿说:“他喝了太多,醒来估计会难受,头疼的话让他吃点布洛芬止痛,牛奶可以适当保护胃黏膜,蜂蜜水能减轻他血液里的酒精。”
“陈老师,你真的太贴心了,这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李叔接过药。
“没事,朋友之间应该的。”陈木槿弯了眉眼,没有介意。
李叔突然注意到陈木槿的手指,被绷带包扎了一圈,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木槿低头看手:“刚刚不小心刮到硬物上了,小伤,我回去睡觉了。”。
“好好,你赶紧去睡觉,这都快五点了,哎,都怪大宝,等他醒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瞧把陈老师麻烦成什么样子了。”
“不麻烦,我明天上午没课,现在睡来得及,您也快睡吧,我先走了。”
“好,慢走。”李叔点头。
下午四点。
周白焰悠悠转醒。
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眉头紧皱,痛苦极了。
“醒了?头疼是吧,给,止疼的布洛芬。”李叔递上药和温水。
周白焰支起身子,吃了药,喝了温水,人也好受不少。
“再喝点牛奶和蜂蜜水,一个保护你的胃,一个减轻你血液里的酒精。”李叔又把剩下两样东西放在周白焰面前。
周白焰嘶哑着嗓子,眼神感激:“谢谢李叔。”
“谢我干什么?谢陈老师去啊,人是她找到的,也是她送回来的,送你回来后,还又出去跑了一趟腿,给你买了这那的东西。”李叔斥责:
“你昨天怎么回事,我随便说了点新闻,你就跟受了刺激似的,害陈老师跟你一起遭罪,你是醉了什么都不管,她可是凌晨五点才睡觉!”
“陈木槿?”
刹那间,昨夜的所有回忆,都涌现在周白焰脑海。
挂断的电话,抢走的酒瓶,嘲讽的话语,有关叶无双的讨论,最后不屑的言论……嘶,周白焰倒抽凉气。
他都干了什么混账事啊!
即便如此,陈木槿也照顾了他整晚,送他回来,还买了药和这些喝的,陈木槿真是……
周白焰更加自责了。
他翻身下床。
“你干嘛?你不再躺躺吗,我都帮你请假了。”李叔拦住。
“我去道歉。”周白焰声音虚弱,匆匆洗漱完,便去往教学楼。
他记得陈木槿今天下午有课。
果不其然,他在教学楼看到了刚下课的陈木槿。
她穿着酒红色的风衣,比往日的温暖,多了一份艳丽,扎着丸子头,看上去几乎和学校里的女学生无异。
旁边还有学生与她探讨历史课题,她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温和亲近的笑容,是她不变的标签。
陈木槿和学生谈罢,眼角余光看到周白焰,眉眼一弯,主动走过去:“醒了?怎么样,难受吗?”
“我没事。”周白焰摇头,停顿片刻,歉意道:“对不起,我昨天说的话很过分。”
陈木槿有点诧异:“你竟然还记得昨晚的事?我以为喝醉的人会不记得。”
周白焰噎住。
记得或者不记得是重点吗?
他的视线落在陈木槿抱着书的,缠了一圈绷带的手指上,眼神一沉。
他弄伤的。
他真是混蛋。
“对不起。”周白焰再次诚恳道歉。
陈木槿叹息一声:“没事,你不用道歉,酒后吐真言嘛,我还要谢谢你对我说了真话,让我知道了在你心里,我原来只是一个……”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当时喝多了,心情不好,大脑思维不正常……”
周白焰低头绞尽脑汁,想找到正确的词,表述他的真实看法,结果头昏的要命。
“噗。”
周白焰抬头,发现陈木槿在偷笑。
“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陈木槿嗓音温柔: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很重要的朋友,也知道情绪上来的时候,很容易冲动,更何况你当时还喝了酒。
你也不要担心我会生气,我要是真生气,你昨晚就睡大街上了。”
周白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记得请我吃顿好的,我昨晚可是很辛苦的照顾你了呢。”陈木槿眨眨眼。
“嗯。”周白焰心情舒缓的转身离去。
还好陈木槿性子温柔包容,不然,这误会怕是不好解除了。
他也会为自己恶语误伤朋友的事感到坐立不安。
陈木槿站在原地,看了两秒周白焰的背影,随后把目光放向更远的天空。
“保持这样就很好。”
因为她从未想过更进一步。
日子恢复平静。
但周白焰和陈木槿,却没能回复之前的相处模式。
因为陈木槿忙起来了。
校长让她带着学生备战国际大学奥林匹克历史竞赛,导致她和周白焰的见面、沟通都变少。
连着好几天不联系也是常态。
和忙碌的陈木槿相比,周白焰闲到长草,十分无聊。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无聊就在学校多认识几个新朋友啊。”夜晚,李叔如是说。
在经历这么多事后,他已经放弃撮合周白焰和陈木槿了。
他俩要是能产生火花,早就出来了,等不到现在。
“没兴趣。”周白焰兴趣缺缺。
朋友不是必需品。
像陈木槿这样的朋友,有一个就够了。
“那我们聊点别的。”李叔摸下巴:“大宝,你打算以后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这是陶家芳托他问的。
“一定要找吗?”周白焰皱眉。
年少时期,叶无双是他唯一的心事。
叶无双心有所属后,他就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肯定要找的啊。”李叔很吃惊:“你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吧?那你爸你妈能着急死,他们以后还想抱孙子呢。”
周白焰不希望父母不高兴,但他确实……
“没想过要找什么样的。”
“现在想一想!”老李催促:“比如你希望她做饭好吃,白白瘦瘦,孝顺老人?”
周白焰应声想了想,见鬼的是,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人选竟然是陈木槿。
“怎么样,想好了吗?”老李追问。
“没有,我睡觉了。”
周白焰翻了个身,假装睡觉。
心里,却一时片刻难以平静。
他脑子里会出现陈木槿,是因为陈木槿漂亮温柔,体贴包容还聪明,很符合大众对于理想妻子的看法吧。
一个月后,陈木槿从国外归来,带着学生拿了很不错的二等奖。
她总算清闲下来。
闲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和周白焰去附近的本地餐馆搓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她发自内心的感慨:“回国真好,国外的炸鸡薯条披萨我真的吃够了。”
“当地没有提供中餐吗?”周白焰挑了挑眉。
“提供了,但是很难吃,不是正宗中餐。”一想起那个味道,陈木槿的表情就一言难尽。
两人离开餐馆,沿着河岸散步闲聊,晚风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
“游戏明晚赛季更新,要组队冲分么?”周白焰双手插兜。
“过几天吧。”陈木槿摇摇头:“回国前,有个好友联系我,约我开黑,说很久没有一起玩了,让我陪他玩一下。”
“行。”周白焰点头。
第二天晚上。
周白焰登陆游戏,好友“灼热青莲”已在组队开黑中。
他扫了一眼,单人匹配对局。
游戏有输有赢,体验不错。
到了该下游戏的时候,他点开陈木槿的战绩查询,想看看她战况如何。
她也有输有赢。
和她一起开黑的队友,也是玩射手的玩家。
从该玩家的击杀数据来看,也是个操作很不错的高手。
周白焰眸光微闪,心里出现莫名的烦躁。
好像自己的专属物品,被别人抢了一样。
别人表现出来的还不比他弱。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白焰抓了抓头发,合眼入眠。
陈木槿脾气好,朋友多正常。
他只是其中一个。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陈木槿都在陪好友打游戏。
周白焰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来越不爽。
刺猬身上的刺,都要炸开飞出去了。
陈木槿给他带奶茶的时候,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意外:“谁惹我们家大宝弟弟了吗,怎么这个表情?”
周白焰太阳穴一跳,脸更臭了。
陈木槿笑出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白焰鬼使神差的开口:“陪我玩。”
“嗯?”陈木槿没听清。
周白焰干脆破罐破摔:“我昨天打游戏被打野骂了,输了游戏还掉了分段。”
“这……现在的版本射手单排上分确实很难。”陈木槿表示安慰。
“陪我玩。”周白焰直直盯着陈木槿。
“好吧,我跟好友说一声先不陪他了。”陈木槿拿出手机,联系好友说明情况。
周白焰心情大好。
他低头去拿奶茶,下一秒,头上多了一只手。
陈木槿一边揉他的脑袋,一边笑眯眯:“就像揉刺猬柔软的小肚皮一样。”
周白焰浑身僵硬,头顶的温度和触感,让他脸上发热,很不适应偏头躲开。
“哎呀,还不给摸呢。”陈木槿笑声清脆。
周白焰不做声,喝奶茶。
甜味在舌尖蔓延。
心里也蔓延出一个冲动的想法。
他想成为陈木槿众多朋友里的唯一。
特殊的唯一。
因为她太好了。
宛如天上的太阳,总是散发温暖的光辉,包容着任性的黑暗与唐突的寒冰。
他想。
一直待在太阳身边。
……
喝完奶茶,周白焰负责把保安亭里的快递,送往陈木槿的公寓。
一箱一箱的快递,让周白焰想起之前看到过的诡异卡片,他问:
“最近有没有收到过别的邪教卡片?”
“别人都被你送进监狱了,怎么给我寄卡片,当然没有啦。”陈木槿弯眉一笑。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我。”周白焰点头。
“嗯。”
周白焰走后,陈木槿一人清点快递。
途中,她拿起一盒小快递,快递拆开,是一件女童公主裙,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中性笔,写着:
“他回来了,我和他都很想你,我们会去见你的,小花。”
陈木槿捏紧卡片,骨节发白,看着崭新的公主裙,呼吸也变重。
片刻后,她松开卡片,吐出一口浊气。
傍晚。
陈木槿在校外应付追求者刘权柄。
“陈木槿,我追你也有一年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浑身酒气的公子哥眼神急切。
陈木槿压下心中的厌烦,礼貌微笑:“刘公子,我记得我说过,我无心恋爱,只想好好教书。”
“以前我还信这句话,但你现在跟那个保安走的有多近,别以为我不知道!”刘权柄涨红了脸。
圈子里的人都在背地里嘲讽他堂堂校董之子,连学校里的保安都比不过!
“我和他是正常朋友关系,你不要乱想,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木槿转身。
“你站住!”刘权柄一把拉住陈木槿的手腕,把嘴巴凑过去,想强吻陈木槿。
令人作呕的酒味来袭。
啪。
陈木槿扇过去一个巴掌,声音又冷又怒:“刘公子,请自重!”
说罢,抽出被抓住的手快步离开。
她想快点回到东海大学,却在必经之路上遇见一对年约六十的夫妻。
女的短发齐肩,上面银发与黑发交错,穿着朴素的衣物,脸也和善。
男的寸头平整,衣着和女的一样朴素,是很常见的老人。
陈木槿却猛地缩紧瞳孔,霎时如坠寒冬。
“小花。”老奶奶扶着丈夫的胳膊,和蔼笑道:
“我给你寄了那么多礼物快递,你怎么一个也不回呢,真没礼貌。”
她才是给陈木槿寄卡片的人。
陈木槿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沉着脸:“不是我不懂礼貌,是我见识少,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配得上您的……不知廉耻!”
方才还和蔼的老奶奶,立马没了笑容,她微微低下头,眼神凶狠盯着陈木槿:
“不知廉耻说的是你自己吧,八岁就爬上我丈夫的床,贱皮子!”
一些不好的记忆,随着她的话语重新浮现在陈木槿脑海。
陈木槿明白,此刻的辩论没有意义,甚至还可能有危险,她需要尽快离开。
可她刚转身,老奶奶旁边的男人便开口喊住她:“小花。”
噩梦里无比熟悉的沙哑男音,让陈木槿脸色倏地苍白,恐惧感直达四肢百骸,催促她赶紧逃走!
“小花,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儿子要娶老婆了,我在监狱这么多年没法赚钱,你给我二十万吧。”男人看了眼妻子:
“我媳妇说,你现在过的很好,还是网红女老师,不差那点钱。”
陈木槿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你还敢找我要钱?!”
“没办法,要过日子嘛。”男人不怀好意的视线锁定陈木槿:
“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东海大学的人……你也不希望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陈木槿用力捏紧掌心,呼吸越来越急促。
“陈小花,我们不想浪费时间,给钱!不给我们现在就去找东海大学的人!”老太婆威胁。
陈木槿站在原地。
片刻后,她低笑一声,表情归于平静。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自信从容:
“去吧,只要你们想因为‘勒索罪’再次坐牢,我乐意配合。我明天还有一节公开课,恕不奉陪了。”
语毕,陈木槿潇洒转身,毫不在意两人的反应!
“这个贱皮子!!”老太婆气得不行。
“算了,我们走吧,我好不容易出狱。”
两人携手离开,却发现转角不知何时,站了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公子哥喊他们:“站住。”
“你是谁,想干什么?”老太婆语气不善。
“我叫刘权柄,我爸妈是东海大学的校董。”刘权柄自报家门:
“陈木槿这个臭娘们,我追了一年多,又是送这又是送那,她却拒绝我,跟个小保安眉来眼去,还扇了我一巴掌。”
男人不理解:“您的意思是?”
“把你们之间的事告诉我,二十万,我给,我不差那点钱。”刘权柄眼神算计。
半小时后。
夫妻俩拿着钱离开。
刘权柄的表情,也变得邪恶起来。
“我当是什么纯洁处//女,原来七岁那年,就被邻居叔叔玩成了破鞋……哼!等你身败名裂,我要你跪在我胯下求我!”
一小时后。
一则新闻,在营销号的推力下,出现在互联网上。
“惊!东海大学网红女老师,竟然七岁就和邻居叔叔做那种事!”
“论外表纯洁的女老师,背地里玩的有多花!!”
“@东海大学,当老师更重要的是师德,而不是一张脸,一具身体!”
“其实某网红女老师,是靠身体上位的吧?有一张漂亮脸蛋真好呢。”
由于陈木槿本身自带名气,又是“女性”,又是“老师”,这些营销号不需要花多大资金推广,就能获得恐怖的浏览转发量。
东海大学校内论坛,也充斥着关于此事的谈论。
到了第二天,连老师们都得知了这件事。
办公室。
正在准备教材的陈木槿,忽然发现同事都停下手,抬头看着她,眼神或鄙夷或猜测。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陈木槿疑惑的问大家。
大家摇摇头,不说。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一位女老师站在门口,语气复杂:“陈老师,校长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陈木槿目光微闪,心里隐约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她把书本整理好,放在一边,最后看了眼熟悉的办公桌,前往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
年迈的校长,把打印好的新闻甩给陈木槿,气愤道:“陈老师,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网上现在全是陈木槿的丑闻。
连东海大学都被陈木槿连累了,传出了“陈木槿年纪轻轻就能担任老师,是靠身体和学校领导达成了交易”之类的言论。
陈木槿大概扫了一眼,挪开视线,拿出手机操作几下,递给校长:“这是警局关于此事的备案记录。”
看过记录,校长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同情。
但……
校长转过头,不太忍心:“你准备和新老师交接工作吧。”
陈木槿点头:“刘校董那边的意思,是吗?”
校长:“……嗯。”
刘校董,刘权柄的父亲。
陈木槿得罪了刘权柄,刘权柄找到了父亲向校方施压。
校方没有办法。
这世上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我知道了。”陈木槿看着手机上新闻记者打来的采访电话,选择关机:
“能让我上完最后一节公开课吗?让我和我的学生们道个别。”
舆论疯狂发酵。
漩涡中心的东海大学自然不得平静。
听说陈木槿还要在礼堂里上公开课,除了本校学生,还有其它学校的学生或记者来学校凑热闹。
陈木槿人还没到,礼堂明的暗的镜头都架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校内。
保安亭。
一向不凑热闹,不看新闻的周白焰看着人流:“东海大学今天有什么节日吗,怎么这么热闹?”
看到了新闻的李叔张张嘴,又闭上,表情无比复杂。
“你怎么了?”周白焰疑惑。
“我……”李叔说不出口。
他知道周白焰和陈木槿的关系有多好。
“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的。”周白焰皱眉。
“哎,你自己看吧。”李叔把手机递给周白焰。
周白焰一开始表情不解,等他看到手机里关于陈木槿的丑闻,眼神越来越冷,周身杀气也越来越重。
“假的。”他语气笃定:“有人陷害她。”
“我也觉得像假的。”李叔同意。
“李叔,你帮我站下岗。”周白焰把手机递回去。
“你要去找陈老师?”
“嗯。”周白焰离开保安亭。
他要找到陈木槿,问她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再把这个人往死里揍!
可他找不到陈木槿。
办公室没有,宿舍没有,手机也打不通……出了这种“丑闻”,想要联系她的人恐怕把电话都打爆了!
她人去哪里了?
周白焰着急的四处张望。
“周保安。”陈木槿的同事赵老师走过来,叹息一声:“你是在找陈老师吧?”
周白焰点头。
“那你去东边那个礼堂等她吧,她说……还有一节公开课要上。”
周白焰去了礼堂。
礼堂内外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哎呦,这不是风靡全校的周保安吗,快让开一条道,把人家请进来。”刘权柄一看周白焰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命令人把路让开。
他想告诉周白焰:你以为你赢了老子是吧,不好意思,看看你搞上的女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由于刘权柄是校董的儿子,大伙很听话的把路让开,还“贴心”的让出一个前排座位。
此时此刻,周白焰无心管别人说什么,只想知道陈木槿什么时候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特别漫长。
约莫四十分钟,陈木槿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万众瞩目下,穿着洁白无垢长裙的陈木槿,缓缓走到讲台上。
她脸上挂着标志性的亲和微笑,似乎一点也没被舆论影响。
只是她还没说话,台下镁光灯就接二连三的亮起,都在抓拍。
她故作生气的抿了一下唇,挑眉道:“连起立老师好都不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经她提醒,不少学生站起来,喊了声“老师好”。
“同学们好。”陈木槿松开眉头,展颜一笑。
寻常的像是正常上课。
但周白焰看到,陈木槿垂在腿边的手握了起来。
台上,陈木槿环顾学生一圈。
看到周白焰,她眉眼更弯,然后移开视线,缓缓开口道:
“这节课本来我是要讲历史的,后来想想,还是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叫陈小花,七岁,住在东海市复勘区的望南村。”
“一天下午,和蔼的邻居叔叔拦住她,说她妈妈在某个地方等她。”
“她很信任叔叔,所以和叔叔一起过去了,奇怪的是,她的妈妈并不在那里。”
“她刚想问叔叔妈妈呢,叔叔用一块湿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的意识微弱起来,浑身无力,被叔叔带进平常没有人去的后山。”
“叔叔撕开了她的公主裙,对她……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
“年幼的她,不知道叔叔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很疼,药物让她喊不出半句救命,只能不停流泪。”
“事后,叔叔左顾右看,捡起石头,对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砸下去,很用力。”
“她晕了过去。”
“叔叔以为她死了,将她抛尸在深林的水沟离去。”
“路过的巡林员发现了她,她被送往医院抢救。”
“二十多个小时后,她活了过来,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当男警察进来问她谁是凶手的时候,她崩溃了,大喊大叫不配合,她知道警察没错,她只是开始恐惧男性。”
“直到换了女警察,她才能说出凶手是邻居,邻居被判死缓,送进监狱。”
“慢慢地,她康复出院,但对于经历了这些的她而言,已经不能回到从前。”
“当她穿过村子,她会看见叔叔婶婶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当她回到学校,她会听见同学们在不远处谈论她的经历和病情。”
“爸爸指责妈妈不称职,妈妈数落爸爸不顾家,每天都吵架。”
“以前总是给她烙饼吃的阿姨,日日在门口骂她,说是她害了她的丈夫入狱,她该死。”
“承受不住这些的她跳河了。”
“救她起来的,是一位来支教的女老师,很温柔,很漂亮。”
“老师在报纸上看过她的新闻,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可是胜利者啊。”
“说她战胜了罪恶,指证了凶手,杜绝了别的女孩再入凶手魔掌,她是整个村子的英雄。”
“老师把她带在身边,每晚陪她入睡,给她准备精致的三餐,为她购买漂亮的衣服,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坚强,教她自信,教她无畏,教她很多很多,还让她重新信任男性。”
“干枯的根系,在老师的细心呵护下,重新成长,并比之前更加茂盛。”
“多年后,老师缠绵病榻,临死前,老师把她喊到床前,说最放心不下她,希望她能像木槿一样坚韧顽强。”
“于是,她改名陈木槿,成为了一名老师,希望能和恩师一样,给学生带去温暖、学识、希望和力量。”
“她也不负老师的期望,就算凶手的妻子定期给她寄卡片,送女童的衣物,一次次提醒她她曾经历过什么样的噩梦。
就算凶手因为狱中表现良好,从死缓到无期,从无期到减刑出狱。
就算两人昨天一起来到她面前,以她不给钱就把这些事抖出去让她身败名裂为威胁。
她也能抬头,挺胸,骄傲并自信的走下去。”
说到这里,陈木槿有所停顿。
台下听众有人呜咽,有人愤怒,有人呆愣,有人同情。
周白焰甚至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一直以为陈木槿温柔包容的好脾性,源自于她圆满的家庭和无忧无虑的经历。
从不知道,陈木槿的过去,如此残忍!
台上,陈木槿眉眼一弯,嗓音温和:
“今天我站在这里,诉说我的故事,一是为了给东海大学一个交代,希望舆论不要抹黑这所学校的无辜领导。
二是给我的学生们一个交代,我不希望你们会因我而遭受莫须有的抨击,我希望你们像我一样,不输给风雪,不输给雷雨,永远怀着炙热温柔的心,善良而坚强的走下去。
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现在——下课。”
学生们不明所以,女生带着哭腔问:“最后一课是什么意思,陈老师,你要走了吗?”
“不要啊……我们真的很喜欢您……”
“留下来吧,求求您了!”
只有刘权柄站起来,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假的!你在撒谎!你在编故事!”
那对夫妻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话音落地,周白焰双满布满恐怖的戾气,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挥拳砸过去,拳拳到肉!
“啊!啊!啊!”刘权柄凄厉的惨叫。
因为周白焰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他是怀着杀人的心打的这几下。
“周白焰!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陈木槿吃了一惊,连忙过去抱住周白焰的胳膊。
周白焰停了手,抬头看陈木槿。
“你……快走!”陈木槿心想刘权柄可不是好惹的,得赶紧拉着周白焰跑!
她拽着周白焰,跑出了礼堂,来到无人的花园一角。
然后把周白焰摁在台阶上,拿出手帕包扎他因为用力揍人而受伤的手。
她一边心疼包扎,一边询问:“怎么样,疼不疼?”
周白焰没说话,仔细凝视她。
陈木槿以为周白焰生气自己骗过他,便解释道:
“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要骗你卡片和邪教有关的,我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那段经历。”
周白焰眸光一闪,轻声问她:“陈木槿,你是天使吗?”
只有天使,才会即便伤痕累累,仍然温柔无私的眷恋着世人吧。
“什么?”她抬头看他。
“陈木槿,做我的天使吧。”
周白焰把陈木槿拉入怀里,贪心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臂膀不断收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
“?”
“嫁给我。”
“???”
“可以吗?”
“你、你疯了?你忘了我以前被——”
“我不介意。”
“我不能生——”
“我不介意。”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你先松开我。”
“你同意我就松开。”
“你先松开!”
“不。”
“刘校董带着保安过来抓你了,快松开!”
“不。”
“行行行,我同意,快松手,再不跑就来不及——啊!”
陈木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周白焰公主抱在怀里。
周白焰抱着陈木槿,一路穿过校园,眸光明亮炽热。
我的太阳。
我的天使。
lucier。
我也,遇到了我的救赎啊。
周白焰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