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眼中只有上方无尽的黑暗，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它们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封印，就要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去。

“蛇尾人身。”

源稚生轻声说，“这不是纯种龙类，它们生前也是混血种。这不是龙族的城市，它是混血种的先民建造的！”

上方的视野中，无数修长的影子正奋力地摆动长尾。

熔岩照亮它们的身体，它们汇集在一起，像是金色的漩涡。

“等它们升到海面上就会变成棘手的东西，这种东西哪怕有一条被媒体捕获，明天全世界每份报纸的头条都是它。”犬山家主说。

“不过这不是我们的事了，交给日本政府的那帮政客吧。

我们蛇歧八家的任务，只是把这里夷平，无论是沉船、胚胎还是高天原，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灾难。”橘政宗叹了口气。

“深海行走的装具最多只能支撑五分钟。”

宫本志雄说，“一旦超过五分钟，不管有没有启动和动力舱，请大家长立刻返回深海潜水器，我们拉你上岸。”

“时间足够了。”

源稚生钻进驾驶舱侧面的加压舱，反身扣上了厚达10厘米的舱门。

外面是不可思议的超高压环境，能在这种环境下使用的齐柏林装具不像普通的潜水服那样是人形的。

它是一个近乎球形的金属设备，球形设备能够最大限度地抗压。

虽然已经用了航空级的钛镁合金，外壁的厚度也超过5厘米，但它仍旧没法坚持很久。

球体舱中填充着高压的生理盐水，只有面罩中有气体，深海行走的人并非用自己的肢体而是借助设备上的金属义肢。

源稚生在脑海中最后一次复习操作流程，从正下方钻入齐柏林装具。

高压生理盐水注入，头盔内的照明灯亮起，源稚生用力握住金属义肢的操作手柄，向头盔里的麦克风吹气：“宫本家主，试试通讯设备。”

“我这里听得很清楚，大家长您能听见我说话么？”宫本志雄在指挥部中敲打麦克风。

“通话效果不错，”源稚生顿了顿，“那我开始了。”

指挥部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沉默了。

加压喷嘴把齐柏林装具喷出的一瞬间，指挥部的大屏幕里，装具中的源稚生把手伸到球形的头盔里，向屏幕前的摄像头竖起大拇指，不知是不是“凯旋的意思”。

源稚生在海水中缓缓下降，不时有夭矫的尸守和他擦肩而过。

这片废墟就像是囚禁灵魂的黄泉幽冥，此刻黄泉之门洞开，灵魂们不顾一切地逃亡。

尸守们已经没有神志，但它们还保留着野兽般的直觉。

好像所有尸守都预感到了毁灭的降临，它们正不顾一切地从这个绝境中逃离，沿途不攻击任何东西。

源稚生也弄不明白尸守们是怎么预感到高天原将毁于一场核爆的，预测核爆显然不该是尸守能做到的。

这些早已死去的混血种，有些完整无缺，有些则是残损的。

类似木乃尹工艺但更加强大的炼金技术，把它们的残存的生命力封存在不朽的身体里。

它们中有的残缺了半片头颅，有的则腹腔洞穿，似乎是一场残酷战场后留下的遗骸，太古的炼金术师们将这些遗骸当作了原料。

源稚生想到家族珍藏的壁画中，似乎那场战争在历史中真的发生过，也许就是它最终毁灭了这座城市。

深海潜水器悬停在源稚生正上方，腰间的绳子把源稚生和深海潜水器联系在一起。

深海潜水器又通过安全索和须弥座相连，须弥座又通过锚链固定在海床上，一层层的像是血缘关系。

在瓦斯雷和岩浆的光中，核动力舱和沉船都很清楚。

狭长的核动力舱被投掷在沉船不远处的肺螺堆里，数以百万计的肺螺在旁边蠕动。

源稚生落进了肺螺堆里，这些微小的生物正不断地从沉船上脱落，打在齐柏林装具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源稚生竭力操纵笨拙的义肢恢复站姿，在肺螺堆里跋涉，一步步接近核动力舱。

海流太混乱了，他不敢漂浮着前进，所以不敢松开齐柏林装具上的铅坠，只能这样贴着海床，介乎走和爬之间。

头顶上方不断有尸守经过，有多少尸守已经恢复了活力，几千还是上万？

源稚生数不出来，这座高天原在极盛之日地底掩埋着无数的行尸。

这些人身蛇尾的混血种似乎直接继承了龙族的文明，完全不像人类。

齐柏林装具已经在超负荷工作，压力超标，出力超标，头盔内的照明灯不断闪灭。

如果不是装具内的超高压盐水保护，源稚生早已内出血，但超高压盐水也让他眼睛充血、呼吸艰难。

他眼睛里只有不到十米外的核动力舱，但要在齐腰深的肺螺堆里爬过十米，他渐渐地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了。

视线越来越模湖了，高压对于视觉的影响是最明显的。

视线中的目标开始出现重影，大脑出现剧烈的疼痛，金属义肢在肺螺堆中打滑，好像挣扎在泥石流中的人，随时有可能被吞没。

是时候了！

源稚生闭上眼睛，下一刻又重新张开。

他释放了“皇”的终极形态，“龙骨形态”！

刹那间，源稚生明亮的黄金童中仿佛窜出火焰。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源稚生的体内汹涌而出，只是一瞬间，他就像是脱胎换骨。

此刻，齐柏林装具里的源稚生。

漆黑如瀑布的头发散开，在巨大的龙族领域中慢慢飞舞，他身上弥漫着灼目的紫色电光，发出轰雷般的巨响。

从造型看，堪比超级赛亚人四的变身。

深海的超高压对源稚生的压力，瞬间消失殆尽！

……

“路执行官，敌人已经出现了！”

路明非回头一看，跟他说话的是个漂亮的日本女孩。

她是源稚生的首席助理——失吹樱。

路明非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是日本女孩中罕见的纤瘦高挑型，漆黑的长发梳成剑道少女那样的高马尾，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勐鬼众的人来了！？”路明非问道。

“不是！声纳显示海底出现大群的尸守，正向海面逼近，上浮速度远比我们想象得快，两分钟之后浮出海面……”

“看来你们的大家长，把海底了不得的东西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