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白思涣床边的男人没有动,门口的林思颖又说:“你昨晚就没睡,今天又守了他一天,这样的状态待会下去怎么跟爸妈交代?快点去收拾一下。”
“你不知道。”
白思涣听见耳边林珩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林思颖问。
“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见到他的这一天,要是他再离开了怎么办?”
站在门口的林思颖沉默了一会儿:“我只知道待会妈上来看见他,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了。”
可能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林珩有了点反应。他伸出手,在白思涣的脸上摸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出门。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内所有灯光都暗了。
白思涣的意志在冲撞自己的大脑,不知挣扎了多久,他终于强迫自己的身体动弹。
他翻下床,差点摔在地上,扶着床头柜爬起身,一连串的咳嗽让他险些喘不过气。
白思涣彻彻底底地清醒,发烧好了,头脑也清楚很多。他很快想起,他有要紧事要做——阻止林羡言在生日宴上说出那个秘密!
房间里的电断了,没有灯光,没有手机,一片漆黑,完全不知道时间,白思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突然想起刚才林思颖在门口说,宴会就要开始了,白思涣登时慌乱起来。
他推门、拉门,门都纹丝不动,怎么也打不开。
他一边大力地敲门,一边扯着嗓音还带点哑的喉咙大喊:“有人吗!有人吗!”渴望能路过一个人放他出去。
与其同时,白洲酒店三楼的会场,一支著名西洋乐队在角落演奏轻快的乐曲。
林涣和陆续进场的宾客握手寒暄,程素棠穿着高雅的礼服和他一同接待来客。
林思颖跟林珩站在他们身后,林思颖脸上保持着微笑,林珩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一会儿,林慕笙和她的丈夫刘升出现了。林慕笙拘拘懦懦地给林涣送上礼物,厚颜强笑说:“爸爸,生日快乐。”
刘升仰着头谁也不看,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直到林慕笙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才勉强扔下一句:“爸,生日快乐。”
家里人看见他们,表情都不是很好。只有林涣和蔼地笑着接过他们的礼物,说:“好,好,你们快去找位置坐吧。”
林慕笙感激般地点点头,半推着刘升入座。
俩人才入座不久,林思颖提醒道:“表哥来了。”
表亲沈应提着厚礼笑盈盈地走来。
程素棠见到他,立马一撇嘴跟林涣说:“有什么好事你这个外甥总能来掺上一脚。”
林涣依旧笑呵呵的,什么观点都不发表。
宾客大多到齐,寒暄结束,时间到点,服务员将会场的大门关上。林涣作为大寿星,拿着话筒在台上小小的发言了几句,刚发言结束,准备开始宴会,这时,厚重的两扇大门被推开。
看见这位晚来客,众人表情各异,有惊讶有茫然有疑问。而程素棠,则是瞬间拉下脸,面色铁青,血色全无。
林涣又疑又惊地问:“羡言?”
剪着一头齐耳短发的林羡言穿了一身金灿灿的鱼尾裙,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挂着一个迷人的笑容:“爸爸生日,我当然要来献上祝福。怎么,爸爸不欢迎我吗?”
林涣立马笑了,说:“怎么会呢!你能来爸爸开心得不得了!快,快去跟你大哥和弟弟坐一桌,菜马上要上来了!”
“爸爸别着急,我也有些话,想跟大家说说。”她扭动纤细的腰肢,笑意盈盈地朝林涣走去。
途经一桌酒席,看见席上的朱先生正看着她发呆,林羡言给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抛了一个媚眼。
林羡言上来要拿林涣的话筒,程素棠立刻拦在面前,挡开她的手。微仰下巴,似笑非笑:“羡言,客人们都饿着呢,有什么话等宴会结束后,回家再说。”
林羡言嗤声一笑,不客气地推开程素棠:“他们尽管吃他们的,我只管讲我的。什么时候讲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她大步走上台,伸手夺过林涣的话筒,站在台上,扫视了所有席桌一眼,笑道:“人都到齐了,不错啊。大姐和大姐夫居然也来了,还有表哥也到场了。”
林慕笙尴尬地笑了一下,沈应大方地向她招手,刘升一声冷哼,扭过头去没理她。
“我呢,今天来这里,是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林羡言拿着话筒走下台,缓慢地走在过道上,“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我的身份,我是林家的二女儿林羡言,坐在那边的那位,是我大姐林慕笙,坐在她左边的是我大哥林思颖,坐在她右边的是我大姐夫,坐在他对面的是我表哥沈应,而坐在我表哥身旁的是……”手指落在林珩身上,林羡言突然笑了一下,没说下去了。
林珩皱起眉,不知道她在玩什么花样。
有人觉得她讲的话很无聊,拿筷子吃起桌上的菜,有几个人在聊自己的东西,完全没理会她。
林羡言不受外界影响,继续讲道:“我们林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名门世家,林家基业几十年一年比一年稳固,到了爸爸这一代,家业更是如日中天。林家会有这样的成就,除了我爸以外,还得多谢他那位本事强大的贤内助,也就是我的妈妈程素棠女士。要不是程素棠女士利用她的职权帮我父亲解决那么多阻碍,我父亲也不会有这么辉煌的今天。”
这样暗示得不能再明显的话从林羡言口中说出来,场上那些还有点声音的人突然安静了,他们意识到林羡言这场讲话的目的。
程素棠脸色愈加苍白,想上去阻止林羡言往下说。巴不得看好戏的客人故意上来拦住她,假意夸道:“你女儿讲得挺好的呀,让她讲下去。”
“当然,这功劳绝对不仅仅是程素棠女士的,还有她那几个甘愿牺牲自己、奉献自己的孩子,我大姐、我大哥,也包括我。”这次依然没提到林珩,“有时候,也不得不多亏我那位表哥的帮忙,这些年来倘若没有我表哥多次来林家捞油舀水,林家可能还没本事结识这么多贵客。”
沈应没想到自己也会中招,脸色白了一下,低头咳了一声。
“林羡言!”程素棠有些怒了,她盯着林羡言警告道,“你脑子不清醒了,快放下话筒,乖乖吃你的酒席。”
林羡言表情完完全全冷了下来,话筒依然在嘴边,高声道:“大家注意听好了,我接下去要讲的,才是林家的大故事。我们几个家人的关系,一个个和睦至极好到不得了,外人简直羡慕不来。”
走到走道中间,在保证全场人都听得清的情况下,林羡言叙述起:“林家长女林慕笙,14岁那年和大他十岁的表哥在台湾居住了半个月。回到家中两个月后,就被送去了国外。一年后,程素棠亲自去国外接长女回来。回来时手上抱着三个月大的男婴,说是林家的二儿子,也就是阿珩,出生了。那一年本来和林家关系并不好的姑妈家,突然肯跟林家合作,原因是表哥沈应当了中间的游说人。表哥当年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林家?”
她扭头看向程素棠,咧了咧嘴角,随即,走到一桌酒席旁,边朝着肥头大耳的朱先生走去,边说:“妈妈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在我高三那年,她为了一块国外土地买卖,把我卖给了朱理事长,让我给这头肥猪当了三天的‘情妇’。”话讲到这里,林羡言已经来到朱先生身后,俯下身贴住朱先生的背,在他耳边吹气道,“朱先生最喜欢玩这样……对不对?”纤长的手摸到他的下面,狠狠捏了下去。
还痴迷于如兰吹气的朱先生突然痛叫一声,脸色变得十分奇怪。跟他坐同一桌的人流露出各异的神情,全微挪了下椅子,离他远了。
等朱先生缓过痛劲再去找林羡言的身影时,林羡言已经离开了这一桌。
“大姐也是,十四岁那年,因为和姑妈家的合作需要一个游说人,而被卖给有恋童癖的表哥……”
林羡言话音一落,蓦然唏嘘声一片。刘升狠拍了一下桌子,气得起身走了。
沈应突然跳起来,焦急地为自己辩解:“你!你胡说!我怎么会和自己的表妹……”
林羡言冷冷一笑:“像表哥你这样的人,即使大姐真的是你的表妹,你也是下得去手的吧?更何况,她和你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唏嘘声更大了。
“妈妈这一生中的男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大姐当年究竟是被谁赶出家门的,恐怕家里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妈妈、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主张将她赶出去的爸爸。”
众人的注意力移向林涣,此时大家才发现,一直挂着笑脸的林涣,早已笑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难看到悚人的表情。
当年很多人都认为林慕笙是为了嫁给一个穷小子而和家人断绝关系,家里人则是认为是程素棠赶她出家门。可谁会想到,从林羡言口中说出来的,主张赶走林慕笙的,竟然是这个平时对谁都温和的林涣。
“当然了,爸爸主张将大姐赶出家门常人也是能理解的,谁会愿意为别人养女儿呢。你看大姐和你长得是不是一点都不像?”林羡言看林涣脸上的肉被气得一抽一抽的,却还要强压怒火,心里实在是痛快。
“够了!”程素棠终于忍不了,冲上来就要抢走林羡言的话筒。
林羡言将话筒高举,狠狠推开程素棠,表情骤然凶狠得和曾经的程素棠无异:“怎么?害怕我继续往下说啊?你是怕我说出你一年陪十个八个男人的事情,还是怕我说出你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程素棠,你的这点秘密,坐在这里的人,有几个不知道啊?你不会怕我往下说,你只是怕让阿珩听见是不是?十四岁少女被检查出怀孕两个月半的医院证明,就藏在大姐房里的那张专辑里。大姐十四岁时就怀过孕,生过孩子。那么那个孩子,最后去哪里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珩身上。口气轻淡了起来,林羡言用极轻松的语调说出最骇人的话:“妈妈真厉害,明明应该是外婆,却当了阿珩的妈妈。我们这些舅舅姨妈,全当了他的兄弟姐妹。而真正的妈妈,阿珩只能叫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