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我的姐,说了都是缘分,举手之劳,我是相信人间有真情的!”张成看看天色,幸亏阿茹娜她们也来了,秀才娘子估计是女四书这些封建糟粕看多了,太拘谨,又叫小丫,“飞鸿,过来教姨姨十三势,我出去转转。”
秀才娘子请了邻人去叫秀才,张成总算没有等到天黑,没想到傅秀才还带了一群同窗回来,来回叙礼,张成再也不敢冒充太学生,连呼自己是个大老粗,一帮闻讯专门赶来瞻仰小神医的学子们大跌眼镜,被张老粗逗得哄堂大笑。
这些人没有小看张成的的意思,都是傅秀才的同窗好友,志同道合,张成不料说真话反而无人相信,他可不会在关公门前耍大刀,自报家门,真真假假,胡编乱造张嘴即来,反正打死就是个大老粗。
一圈学子倒是看明白了,眼前身量颇高,只比在座其中一个秀才大的小神医,原来真的不读四书五经,一身医术竟然是为了没过门的媳妇学的,只是为人处世让人颇生好感,宝马豪奴,却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作态。
年轻人很快打成一片,张成听他们侃侃而谈,这群人也明白眼见局势不乐观,怀揣一腔热血,对政治腐败,官场龌龊,深恶痛绝,赞扬具有革新精神的思潮,读书和研究学问主张实理实学,经世致用,反对一切空洞无用之学。
秀才们想靠着纲常法治,理顺社会结构,稳定社会秩序,并进而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于儒家的道统之说也颇忠信,骨子里还是维护儒家道统。
张成唯有叹息,都有危机感使命感,可惜没人想到,或者不愿意去想,眼下已是倾覆之世,纲常法制有个屁用,只有黄金和大炮才能摆平一切,匡正需铁腕,重病需猛药,其余都是空谈。
傅秀才娘子叫做张静君,和阿茹娜的婢女端菜上来,张静君对夫君的几个好友都不陌生,大小六个秀才都是叫弟妹叫嫂子,“我等又害的嫂子劳累,决不敢有下次,一定帮你看住鼎臣,准时回家!”
张成称忌酒,大伙除了好奇询问,倒是没人硬劝,举箸时候,大伙都被几盘菜肴惊艳了,或生或咸,菜一入口,都是面色古怪,“莫非鼎臣家的对大伙有意见了?”
傅秀才只装作吃不出来,她听见妻子房里有女子说话,张成心里也有数,阿茹娜装贤惠,其实只能端个盘子递个碗,火她都烧不好。
秀才们酒酣耳热,高谈阔论,都是三晋四府人氏,最大的叫白允彩,嗜酒鼻渣红,看来和傅秀才最熟,一个叫云彩,一个喊青竹。
张天斗字仲宿,粗布衫子,却逸气翩翩,眼神深邈,很文静,几乎不说话,有些孤峭,最老实的李中馥字凤石,就住在本地,也是最好奇的,不时地红着脸问,问的张成恼火,编瞎话编的脑仁疼。
李中馥问:“成兄可有字?为何如此神力?”老子字缺,张成羞恼,答曰:“我有九牛二虎丹,乃海上仙方,异人所授,破故纸无名异,象鳖龙骨诸药,制为细末,炼蜜为丸,早晚一丸,用力行功,散于四肢,它日有举鼎拔山之力。”
旁边有两个好基友,薛宗周,王如金,喝的勾肩搭背,好像醉酒,撞了李中馥一下,“人人都可以么?”李中馥简直不可思议,扭头见两个基友使眼色,瞬间大悟,“且等片刻!”跑去傅秀才书房取纸笔过来,来回询问诸药药量炮制,一丝半星的疑问也不放过。
“我不信!听说神力大都天生,大家都吃,岂不是坏菜!”说话的戴廷拭最小,还没张成大,看穿着家境殷实,毫不客气的戳破牛皮。
张成哈哈笑,“还是小戴爱说实话,这大力丸还是有点效的,关键在用力行功上面,试问有恒心毅力,没有此药,它日也会力逾常人。”众人被逗的笑起来,李中馥却不管,又拿着药方让张成检查,见张成点头,这才喜滋滋揣在怀里。
张成怕这呆子再问,忙把自己在龙城开商铺的事说了,大伙问起张成从事啥买卖,张成把掘窖织布的事说了,一群秀才惊得发呆,“这也算经世之道,学以致用,不怕钱少,你们可以凑钱组织个小商会,让主事去铺子里找我的掌柜,回去我和他们交代一下,我带你们玩。”
读书人骨子里是看不起行商的,不过晋地商风浓厚,都知道张成说的意思,“掘窖纺织真的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那我们不是要占大便宜了?”小戴明显不相信张成。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都是顺带的事,张成也不在乎他们所想,强扭的瓜不甜,大家真的不熟,掘窖纺织的秘密保不住,他也不会保密,那些贪鄙的巨商大贾迟早会闻着血腥扑来,虽然也能促进大明经济,大多却是赚了银子埋起来,作威作福。
眼前这些年轻人不同,秀才们言语针砭时弊,动情处涕泪交流,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张成相信他们读书当官不是为了捞银子,耍威风。
张成眼下人手资金都有,神马种茶纺织,肥皂玻璃的,张大东家对这些别人眼中的大好生意根本就看不上眼,他满脑子都是放卫星大躍進,他对东风有模糊的设想,人生输赢就在起跑线上,破茧的蝴蝶翅膀太小,载不动张大神许多愁,他希望东风能蜕变成一个美丽的凤凰。
要是我说大明要完了,他们会不会发疯?肯定要翻脸,张成自己都不明白天下大势,又怎么来取信别人,“日久见人心,鼎臣你们探讨的学问,我虽然草包,也明白一点,你们说的什么一切学问,要看是否有利于我大明百姓为衡量标准,太精辟了。
纲常法制面对饥肠辘辘的百姓是没有用的,民少相公多,不反待如何?当官的首重钱粮,家国强盛还是要有钱粮,为何耻于谈利?我听说老奴努尔哈赤是被大炮轰死的,为何看不起奇技银巧?
“我只知道这些才是济世救国的学问,鼎臣,我先走了,开张那天我请你们喝酒,诸位贤兄,告辞。”众秀才神情不一,各有所思,起身相送,张成抱了小丫带人回去。
阿茹娜又摸到张成房里,她已经知道张成点她香甜穴的把戏,偏偏不可自拔,就是要缠他,小丫回来路上就睡着了,张成与她在灯下看秀才娘子画的十三势图,小丫当时一见就爱不释手,张静君又专门给小丫画了一幅。
图中所绘好像是头次去秀才家起行时候,小丫骑上张成肩头,张着手臂欢笑大叫,憨态可掬,张成不见面目,策马如飞,秀才娘子画工精湛,灵动欢快扑面而来。
阿茹娜搂着张成看他轻笑,她已经知道小丫是个孤儿,盯着画中二人一马,嘴角弯弯,时光在这一刻定格,那个只有背影的年轻人,好像风一样来到她身边,停驻在她心头,缭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