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摞摞尸体堆放在滩涂上,周围架起了高高的柴火,伴随着火把的放下,熊熊烈焰燃烧了起来。
原先矗立在这片小岛上的寨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内,生活在其中的老弱妇孺被推搡着,离开了这片大水泽,朝大河县方向而去。
中军大帐内,刘都监坐在上首处,下面左边是各都头王干、魏广等人,右边则是贺成以及一些胥隶,都是在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原因无他,自然是官府大军铲除了这处大水泽中的龙头寨水贼,对于在座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刘胜举着酒杯笑道:“诸位,今日大军终于剿灭龙头寨水贼,为一方百姓除此祸害,彰显了我官府之威,震慑宵小,乃是大功一件,来,一起庆贺!”
“恭贺都监大人!”
“恭贺都监大人!”
“……”
大帐内响起一阵阵恭维声,刘胜更是满面的春风得意。
虽说攻打龙头寨水贼,大军在进大水泽的时候,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死了许多士卒,但如今经过三天的鏖战,大军终于得胜,刘胜身为主将,他的功劳自然是最大!
不过刘胜也知道,大帐内的诸多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论功行赏,都希望在上报朝廷的时候,能给自己博一份好处,毕竟在江南地区,像这样的功劳还是很少的。
哼,一群从未出力的家伙,也想博取功劳?
刘胜不自觉地嘴上一笑,目光却是扫过大帐的一个角落,脑海中闪过那张纸。
其实五日前,大军进逼龙头寨的时候,虽然也曾猛烈进攻过这处寨子,但因为寨中水贼知晓再无退路,因此一个个都无比凶悍,一度打的厢兵竟然出现了畏缩的情绪。
再加上龙头寨周围又都是水域,不少步军不善水战,上了寨子战斗力也是大减,而若仅仅只是依靠水军上千人的战力,却远远不足打下这个寨子。
这一来二去,眼看着,战事对大军就要不利起来。
就在那一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粮秣队的吴良带来了一张纸,上面详细绘制了龙头寨的平面图,还有各处防守的薄弱点,以及寨中物资器械存放的地方。
拿到这张纸的时候,刘胜最开始还不愿相信,但在诸多将领都手足无措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照纸上所写的一试。
这一试,立马就有了效果!
本来都无法接近的寨子,官兵第一次冲上了木墙,虽然官兵很快又被水贼击退,但刘胜见状,毫不犹豫就按纸上所写,开始针对龙头寨的各处弱点进行袭击,经过了三天时间,终于成功打了下来。
所以刘胜很清楚,剿除水贼这一仗,那张纸才是最大的功劳!
然而刘胜不相信一个广勇营粮秣队副都头的吴良有这样的本事,一问之下,果然,是那个叫徐宁的参军司士送来的。
而这个徐宁,据吴良说,又去芦苇荡围堵逃跑的女真蛮子了。
女真蛮子是什么东西?
刘胜有些不明白,但简单听了吴良的禀报后,他就明白,那个徐宁是去送死的。
白纸黑字触手可及的功劳不要,非得要去送死,刘胜心中嗤笑了一番徐宁后,便毫不犹豫决定,将这个功劳占为了己有。
至于吴良,刘胜也早已想好了,准备给他个都头当当,塞住嘴巴也就是了。
坐在上首处,刘胜看着底下恭维自己的众人,心中越发得意,已经想好如何向苏知州禀报这里的战事,如何将自己英勇杀敌,智取龙头寨的故事讲好了。
而在大帐左边的一个角落里,吴良有些沉默地坐在那里,似乎是这里唯一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人,他冷眼看着账内的众将士,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酒杯,拳头却攥的紧紧的。
将那张纸交给刘都监,吴良的本意,便是想让刘都监能抽调出一支队伍来,前去营救徐司士。
然而刘都监却并未如此做,而是按照纸上所写将龙头寨打下来后,便开始了饮酒作乐,论功行赏,至于他,也仅仅只是魏都头过来,向他道了一个喜讯,说是都监大人有意提拔他为广勇营都头,还会为他向朝廷博一个保义郎的官做。
从头到尾,吴良便没听到魏都头提起过徐宁的名字,似乎徐宁已经死了一般。
可事情不该如此啊!
没有徐司士那张纸,没有他将那群凶悍的女真族蛮子引开,这龙头寨能这么容易被打下来?
吴良心中喊着,他死死看着桌上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话堵在喉咙口想要喊出来,但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将拳头松开,又攥紧,又松开,吴良冷漠地看着账内享乐的众人,一言不发,自顾自离开了营帐,朝如今已经归属他管的广勇营而去。
才进广勇营内,刘大一群粮秣队中的士卒便迎了上来,眼中还带着几分期待。
“吴都头,如今这龙头寨也打下来了,我军大胜,刘都监有否允许调一支兵,前去救援徐大人啊?”刘大急迫地问道。
吴良看着他们,最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刘大本就有些脾气暴躁,一听到此,便忍不住要骂了:“这恁娘的官府,我们徐大人功劳如此之大,居然……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