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从断崖倾泻而下,湍急汹涌的水流声忽远忽近。
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后腿蔓延至全身,消磨着无歌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她微微眯睁着眼,注视着那红发如朝霞,眉目如清月般的男子行至面前,心中的惊骇已被剧烈的痛感抵消,只是动不能动的急促喘息着。
此时,她反倒更像一尾搁浅的鱼儿,不知为何,心中竟想发笑。
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这世间如此险恶。
“你觉得如何?”横泽蹲下身来,微微倾斜身子低声道:“我为他精心择选的埋骨之地,你可还满意?”
看无歌拖着残破的身子挣扎,他眯着眸子捂嘴笑笑,神色有几分讥讽:“谁能料到他堂堂凌天神,天人之资,竟身死于如此潦草的一处洞穴之内,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呢。”
心尖猛地抽痛,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恸弥漫胸膛:“...闭...嘴!”
无歌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猫儿身子柔弱,难以负荷腿骨断裂之伤,尝试数次,终于耗尽最后气力,如同残破纸鸢般伏在地上,唯有一双眸子死死瞪着横泽,透着愤恨和不甘。
这期间,横泽始终两手环抱看着她,那样子仿佛在看一出妙趣横生的好戏。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交,你却能对我推心置腹,冒死赶来救我,怎么说呢...”他眼神里敛着嘲讽,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我还真是感动呢。”
山洞顶的落石砸在身旁,扬起的灰尘扑头盖脸,整个洞穴地动山摇,仿佛眨眼就将倾覆坍塌。
“...墨...星染。”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光景恍惚起来,无歌的眼皮愈发沉重,喃喃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似乎唤着他,身上的痛楚就都淡去了;似乎唤着他,心中就会涌起暖意...
横泽嗤笑着摇头,掌心涌出淡蓝色的光晕,一挥手,覆盖在猫儿身上,将那娇弱的身子包裹在蓝光内,渐渐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薄膜,漂浮在半空中。
眼看薄膜中的猫儿已经阖上了眼,气息很是微弱,横泽抬头朝洞穴的出口处凝望一眼,问道:“如何了?死透了吗?”
无数的落石已经在洞穴中央堆砌起来,几乎堵死了,看不见洞穴外景象。
此时,靠近洞穴出口处响起婉转的女声:“左使放心,缚灵石已将他的灵力封印,他中了您亲手布下的圈套,怎会还有生还的余地。”
横泽眉头挑起,红火的发将他衬的颇有几分雷厉风行,与以往的纯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厉声道:“少废话,我是问你,姓墨的死透了没?”
手底下的人行事拖泥带水,眼看山神冢祭坛将开,却还没将墨星染料理干净,如此隐患当前,怎能让主子安心?
洞口那边突然没了回应,洞穴大部分已经坍塌了,不断压榨着洞穴内的空间。
由于这洞穴是横穿山体中央,此处塌陷,很快整座山都将倾斜滑坡。
眼看这里已经不能落脚,横泽长吸口气,耐着性子从乱石中穿过,行至落石堆前,猛地抬脚将堵做一团的落石踢开,扑簌簌的石灰直扑口鼻,‘轰隆隆’一阵巨响,无数的落石猛地朝洞口砸去,顺着洞口朝山下滚落。
灰尘散尽,洞口处却看不见人影。
横泽冷冷一笑——到底是墨星染,果然不是那么简单能除了的。
“我劝你不必挣扎,今日你已是必死无疑,有这功夫与我在这斡旋,不如抽空给自己立个墓碑,死也死的好看些。”横泽抬手向后一挥,那包裹着猫儿的淡蓝色薄膜从洞穴深处掠来,停在他掌心。
猫儿紧闭着眼,似乎已经不再动弹了,连呼吸的起伏也看不出来。
横泽眸光流转,望向山脚下的一片树林,叹息道:“你若不愿出来,那我只好让她先你一步去了。”
他纤长的手指穿过薄膜,却没将薄膜弄破,掐住猫儿的脖颈,神色邪佞:“可惜了,猫同鱼始终不是同类。”他暗暗发力,作势要将猫儿掐死。
忽而树林间掠过一缕暗紫色的光影,如同惊鸿一瞥,急速飞跃至半山腰,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痕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击向红发男子。
横泽眸光一窒,太快了。
他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眼前出现了一道晃如白昼般的紫电,携带着凌厉如刀刃般的疾风,直扑他的面门。
“做条鱼不好吗?偏偏要学人做狗却是为何?”
随着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紫电陡然击中横泽眉心,他全身瞬间麻痹倒地,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此时目眦欲裂,如同死鱼眼。
嘴角渗出鲜血,直挺挺的仰面朝天,红发披散一地,月白的袍子终究是染了灰尘。
那道浑天雷劈下去,不知他神魂可还安否?
墨星染高挑俊朗的身影从林中走出,手中牵着一条绳索,捆绑着雷焦遍体的炽犬,外翻的獠牙折了一半,浑身血迹,落魄的像是路边的野狗。
‘轰隆隆’几声巨响,山体上巨大的石块径自滚落,砸在地上,凹陷下去几个深坑。
墨星染眉头紧颦,赶忙飞身跃起至半山腰处,此时洞穴已经完全塌陷,横泽的躯体随着落石滚向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