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欢迎收听暗光故事会,我是大家的老朋友塞西·雷姆,很高兴又相约在同一时间,今天我将给各位带来一个离奇的故事……”
褪色油漆柜子上,老旧的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
似乎由于它年代过于久远,收音口的音质并不好,像是整个收音机被浸在水下一样嗡嗡作响,模糊朦胧,听不真切。
柜子前方,男人半侧着身子倚靠在已经破旧褪皮露出暗黄海绵胆的皮质沙发上。
昏黄斑驳的圆状灯泡打在他脸上,露出深邃的五官,眉毛浓黑细长,但右眉中间被一道伤疤撕开,略微破坏了美感。
英挺的鼻梁下面藏着一双偶尔划过锐利的湛蓝色眸子,是很典型的英伦蓝眸。
这是一位很有味道的英伦帅哥,但他此刻的表情却很是冷漠阴郁,散发着颓废木然的气质。
四肢放松地窝在沙发里,头微微侧在一旁,暗光牌香烟在他嘴角明灭可见,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凝神静听,还是仅仅在单纯地享受片刻安逸。
“今天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桑叶小镇……….”
“话说小镇的农场里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
“……”
“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老样子,节目结束之前再为各位献上一首美妙的歌曲……”
“古神协奏曲~”
老旧的收音机仍在喋喋不休,男人并没有在意,全神贯注品尝着燃烧过半的香烟,口鼻间溢出的烟雾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
突然,他皱了皱眉,显得很不满,似乎是烟正抽到高潮却被什么东西强行打断了一样。
“什么破歌。”
他嘟囔了一句。
大腿轻轻发力,整个人瞬间从沙发里拔了出来,他走向前方柜子,打算关掉这个扰乱他兴致的收音机。
“啊~噫~哦~”
等他走近,收音机里面吟唱的古怪歌曲更加清晰起来。
此时收音机里面播放的正是所谓的古神协奏曲。
“哼~哟~唔~”
“呃~嘘~啊~”
这首歌很古怪….
不,或许它并不能被称之为一首歌,它是很多个发音古怪的音节生涩的串在一起,由一个女人轻重音不同的吟唱出来,听起来很古怪,让人很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从高处跌落带来的失重眩晕感,但比那严重百倍千倍,同时还伴随着后脑一答一答的闷痛。
如同一个闷棍抽在后脑勺上,反反复复的隐痛。
而且痛感随着时间流逝还在持续加剧。
啪嗒。
最终一只形体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收音机上,关闭了电源。
“哎,还是不能贪便宜买二手收音机…..”
男人似乎很懊恼,将燃到尽头的烟蒂狠狠踩在脚底,来回摩擦,橡胶鞋底因为剧烈的动作摩出点点火星,有股焦臭味。
他走了两步回到沙发前,松了松披在身上的老式皮夹克,然后脱下泛黄的牛皮靴,打算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然而他还未松口气。
“啊~噫~哦~”
陡然间,
古怪的声音再次从收音机里面传来,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显得突兀无比。
男人一愣,他并没有料到收音机会无缘无故的再次启动,但他猜想也许是有什么定时打开的功能,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真tm晦气。”
男人又一次为自己购买这个二手收音机的行为感到后悔,他再次起身,很不耐烦的走向收音机,此刻因为心情急躁的缘故步子都跨大了几分。
当他走到收音机前,正打算关掉它,古怪的歌曲却陡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浑厚的男声。
“你渴望摆脱贫穷潦倒的生活吗?”
“你厌恶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凭什么有钱人就能高高在上,而你只能做一只烂在淤泥里的老鼠?”
“你渴望改变这一切吗?”
“你想真正的……活着吗?”
雪花斑驳的噪音底浮出这道声音,无比真切。
就像一个人正站在他眼前,对着他问话。
男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但同时又疑惑重重。
“你……你在和我说话??”
他不自觉地发出了颤音,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寂静无声。
竖起耳朵等待了好一会儿,收音机并没有再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没电了一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似乎刚才的话仅仅只是幻觉而已。
“果然……我是穷疯了么,才会产生这种幻觉,收音机怎么可能和我说话……”
男人落魄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容,他觉得这种贫穷的生活快把自己给逼疯,让自己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竟然天真的以为收音机在和他说话。
而且,说的内容还真让自己很心动……
自己可笑得就像一个小丑。
男人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幻觉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收音机的声音却突然再次响起。
“道森,不然你以为呢?”
漆黑老旧的收音机撂下这样一句话。
顷刻间,男人苦笑的脸僵住了,腮帮子上的肌肉因为过度震惊而轻微抽搐。
“这……”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收音机真的是在和自己说话,而且竟然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上帝呀……
他张大嘴,惊骇慢慢爬满了整张脸。
“你……你……你……”他牙关颤抖,舌头堵住了喉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你渴望吗?”
“我能让你成为有钱人!”
“甚至是暗光之城最有钱的人!”
“要知道,有钱人不一定就快乐,但是人有了钱真的会很快乐。”
收音机有条不紊的说着,浑厚的男声里面充满了致命诱惑。
这轻飘飘的语气让它所承诺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毫无难度,唾手可得,只等男人点头就可以得到。
道森沉默了。
感觉自己被完全拿捏。
恍惚间,眼前的收音机就像一台喷涌着钞票的印钞机,只需要走两步就触手可及。
他甚至顾不得思考收音机为何能与自己对话,且准确叫出自己名字这种玄学问题,因为收音机的承诺真的扎中了他的内心。
有钱人!
成为有钱人!
自己悲惨生活的根源就是贫穷,要是自己有钱的话,莫里小姐就不会嫁给那个花花公子了吧?!
“要是有钱的话……莫里小姐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心里的欲兽终是破牢而出。
道森瞳孔中出现憧憬,然后是挣扎,最后狠狠地一咬牙。
“我……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收音机的馈赠。
这个世道,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
只是分自己能不能够承受得起罢了。
“呵呵……”
收音机停片刻,响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声。
“代价么,其实很简单……”
“我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有吗?”道森语气急促的抢答道。
脑海中喷薄欲出的幻想画面已经让他急不可耐。
“当然。”
“这东西每个人都有,很廉价的。”
“是什么?”
道森用力地问道,十根手指紧紧地攒在一起,心情极度不平静。
“你的心。”
什么?
闻言,道森先是一愣,然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的……心?
这一刻,他觉得眼前这台收音机简直就是一只披着铁壳的恶魔,里面的东西正在不断蛊惑着自己。
而且,显然它说的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话。
所以它要的就是……自己的心?
艰难地咽下口水。
道森忐忑的看了胸口一眼,抬头说道:“心……你要心对吧,我可以,我可以去给你找一颗,保证是活蹦乱跳,新鲜热乎的!”
也许……这个收音机只是需要一颗心脏罢了,无论是谁的都行。
在暗光之城,这东西确实很廉价,那些失去姓名之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何保持心脏的新鲜程度。
“不,我要你的。”
收音机拒绝了他的提议。
浑厚的男声里此刻带着一种别样的阴寒。
房间的气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可是……可是人没有了心,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