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跟你合作,不过不由地想鼓个掌。”恺撒的语气里带着一半赞叹一半揶揄。
“那我就告辞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能和两位握手。”源稚女深鞠躬,“告辞!”
“等等……”源稚生挣扎起来,“你不能走!”
“闭嘴!”恺撒掏出沙漠之鹰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阶下囚而已,还叫唤起来了?”
而后他转头向源稚女,有点讶异,“这么急着走?我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完呢。”
“不得不留到下次再问了,我手里还有点事要办。”源稚女的语速很快,看起来确实是要赶时间,“但是放心好了,明天的歌舞伎表演我不会食言的。”
最后,源稚女深鞠一躬,退出了这间位于高天原顶层的办公室,全程没有看过源稚生一眼。
“真是个怪家伙……”恺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耸耸肩。
白烟还未散去,日本烟丝的清淡味道充斥着每寸空间。
“你相信那个源稚女么?”楚子航问。
“他给的材料已经看过一遍了,似乎都是真的,分析也合情合理,王将和橘政宗的确高度相似。”恺撒说,“但是最可疑的还是这个人自己。”
“是啊,他给出的一切都很可信,惟独他这个人可疑。”楚子航沉吟,“他跟路明非真的是老相识么?还是说单纯拿路明非出来当个幌子?”
“但是……”他沉默了片刻,“我们也没有选择了。”
“眼下的情况如果我们不能和源稚生联手,就只能和源稚女联手……在日本,还有一个比‘神’更加恐怖的东西,我们需要盟友。”
“比‘神’更加恐怖的东西?”源稚生忽然冷笑,“怕不是你们对‘神’一无所知吧,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王,就没有比‘神’更恐怖的东西了。”
楚子航不理他,继续分析道,“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没有别的选择……等路明非回来再说。”
恺撒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午夜了,他再怎么有事要办,也该回来了。”
“嗯。”楚子航说,“但愿如此。”
两人并肩坐在座头鲸的真皮沙发上,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季节,仲春未完初夏将至,算是日本最美的时候,樱花绽放,黑金枪鱼肥美。
虽说黑道战争打得你死我活,被称作“神”的危险生物正在某处悄悄孕育,还有窥觊着“神”的肉体与权柄的阴谋家,简直就像爬行生物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在游客们眼里东京依旧是座那么美的城市,城里的各处景点各种食肆敞开了门接待,寿司职人们争相提供当季的金枪鱼腩或者极品鲍刺身。
看樱花买衣服,去神社里请御守。
或许这世界还远未到要完蛋的地步,这场危机终能解决,而他们幸运地在这个好季节来到了日本。
“哦对了。”恺撒扔了一听啤酒给楚子航,“源稚生这家伙,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
楚子航撇了一眼源稚生,“不知道。”
“要是放他走的话吧,那我们在高天原这情报就算彻底被暴露了,我可不想继续风餐露宿下去。”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掉他?”恺撒一只手啤酒,另一只手握着沙漠之鹰。
“……别那么偏激。”楚子航皱眉。
“那总得有个交代吧。”恺撒隔空对着源稚生举杯,“你说是不,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你想我给你什么交代?”源稚生冷冷地反问,“对不起?这样你满意吗?”
“道歉有什么用?道歉都是事后说的话,事后说话都太迟了!”恺撒忽然厉声吼叫起来。
“那我能怎么办?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有些话是你不得不说的,有些事也是你不得不做的!”
“你以为我做出这种决定,内心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狗才信你的愧疚。”恺撒狠狠灌了一口啤酒,“你一定又要扯你那套狗屁的正义理论了,我说得对不对,源稚生先生?”
“是,如果我有机会,一定会叫人包围你们,把你们变成囚徒。”源稚生看着恺撒的眼睛,缓缓地说,“无论你们是不是有恩于蛇岐八家。”
恺撒愣住了。
如果源稚生竭力辩解说自己绝不会背信弃义,那么恺撒会尖利地嘲讽他,从心底深处更加鄙夷他,可源稚生坦然地承认了,这让恺撒一时间有点语塞。
“我只说三句话。第一句,”源稚生几乎是一字一顿,“男人要做的事情,跟恩义无关。男人要做一件事的理由,必然重于恩义这件小事。”
“第二句,我是黑道成员,我做过恶,其中有些远比把你们丢在深海中更恶劣。我承认我绝不是个好人。”
“第三句,如果你要杀我的话,就杀好了,作为家族领袖,我有为家族献身的义务。”
恺撒摸摸自己的额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烧烧到听错话了,接着气得笑出声来。
“你听了你弟弟那些话之后,还能说得出这些?还继续帮姓橘的打工?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口说无凭,有些事我得亲自确认之后才会相信。”源稚生别过头去,“我自然有确认的办法。”
恺撒叹了口气,他有种从灵魂深处被击溃的感觉,以前只有芬格尔会给恺撒这种感觉。
芬格尔能做到是因为太贱了,随时会遗忘理想情操信念尊严这类崇高的东西贱兮兮地摇尾巴,这对受精英教育的恺撒构成了不小的精神冲击。
而源稚生用来击溃恺撒的武器叫“无耻”,恺撒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坦然地讲述自己的恶,丝毫不以为耻,似乎理所当然。
恺撒挠头挠了好半天,转向楚子航,“我跟你说过没有?日本人的词典中是没有善恶这两个字的……”
“现在看来也许忠孝节义什么的都没有,你们中国人白熏陶了他们这么多年啊!”
楚子航摇了摇头。
他明白恺撒只是想找个人吐槽,但他没有什么想评论的,他只是默默擦拭着村雨上的血迹,等待恺撒的决定。
恺撒才是组长。
“不如直接杀掉算了……一个人连自己的正义都不能坚信,那这个人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了。”恺撒举起沙漠之鹰指着源稚生的脑袋,“信不信我一枪打爆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