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雍看着眼前的种溪,真是越看越顺眼,以至于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也不经意地露出了笑意。
李时雍顺着种溪的话道:“你的字确有独到之处,若不多临几回,确实难得神韵。”
李时雍说着,看了眼种溪,又接着问道:“只是你年纪尚幼,就算是自记事时就开始习字,满打满算也不到十载,功底应当有限。但你这笔字却是博采众长,少说也要数十年苦功才能有成,着实是怪事,你可能为我解惑?”
文征明的字,确实是集晋唐众家之长,融于一炉而成,也确确实实是文征明浸淫大半生的成果,这样的字出现在种溪的手下,确实是奇怪,如果不是李时雍之前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字,也都会认为种溪这字是习于旁人的了。
种溪也知道李时雍为何有此一言,也不解释太多,只是道:“这个学生也不知,只是学生喜欢习字,也常看些字,学着临摹,时日长了便就如此了。”
种溪的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甚至牵强地显得敷衍,但就是这样的理由,却恰恰最叫李时雍信服,因为种溪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两个字:“天赋。”
天赋这种东西从来就是如此,生来有便是有,如果没有,那就算练一辈子字也是不会有的。
这就好比用兵打仗一样,霍去病未及弱冠从军,便率轻骑八百深入大漠,搅地匈奴天翻地覆,但李广利领兵二十载,面对匈奴却连战连败,到死都没把骑兵玩明白,这就是天赋。
同样的,书学一途,勤学苦练固然重要,但天赋也不可或缺,否则只要肯下苦功夫,岂非人人都是王羲之了吗?
李时雍道:“如此说来也是,你是李文叔门下,但你的字却和李文叔大相径庭,若非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字安能如此精绝。”
种溪忙道:“监丞笔力非凡,学生望尘难及,在监丞面前,学生怎敢言‘精绝’二字。”
李时雍摆了摆手道:“你过谦了,想想当初,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虽然也已经开始习字,但却是万万及不上你的。只是你的字确好,我观之亦有君子之风,只盼你日后也当好生进学,莫要辜负这笔字,这份天资。”
李时雍的话一出,种溪哪还不知道李时雍这是在点他,只是稍微隐晦了些。
种溪闻言,故意轻叹了口气,道:“学生自知以往有些荒唐,但现在既已进学,自然是有心上进的,只是有些时候学生也是生不由己,想好端端地在太学待下去都不容易。”
种溪这话就是在诉苦了,说的自然也就是昨日在太学门外被人为难的事情,这是也闹得动静不小,李时雍必是知道的。
果然,李时雍一口应道:“若是此事,你大可宽心,方简那边我已经关照过了,他日后不会再同你为难的。”
有了李时雍这句话,种溪的处境确实好了不少,但其实种溪最担心的从来都是不是方简,而是施谓,就是昨日之事,也不是方简挑的头,多半是施谓蛊惑的。
种溪道:“昨日之事,方学录也是受人蒙蔽,这事学生是知道的,只是学生初来乍到,凡事还不熟悉,日后小心些就是了,总不好轻易开罪了同窗。”
李时雍看着种溪,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突然开口道:“你与赵明诚是否有什么误会?若是有什么误会早些讲明讲开就是,都是同窗,也不好太过介怀的。”
“赵明诚?”种溪听了李时雍的话,先是惊讶,接着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