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安来至秦国使馆,身后跟着近百位文武大臣,一个不落。
他本不想来,但来自大臣的压力由不得他不来。
至于这些大臣心中也是叫苦不迭,余光扫视前方轩昂身形,目露恨意,他们同样想不来,但韩非一句话就由不得他们不来:
“昔范蠡会勾践于会稽,曰: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王下秦馆,国耻也,诸君当何如?”
字字铿锵,句句如刀,杀意昂然,朝堂上说这话时,韩非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仿佛是动了真怒。
所以不想死的都来了。
“这该如何是好?”
韩王安看着秦国使馆紧闭的大门,一下子犯了难,目光看向韩非,寻求意见。
韩非也没办法,只有等。
他也有心晾一晾他的父王与这些娇贵大臣,可是过程中除了他的父亲满是不耐外,底下大臣个个像是老狐狸,养气功夫绝佳,一点都不着急。
终于在韩王急躁时候,使馆大门洞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几位头戴白色绸带的轻甲军士,这是丧服配饰,手中提着锦盒:“使馆甲兵伤亡五十六人,入内需头戴白绸!”
说着,几位军士看着韩王与众人,虎狼目光瞬间红了眼,看样子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拆骨。
众人心头悻悻,哪怕韩王也有些发虚,又看向韩非,拿不定注意。
“这不可能!”
韩非坚决反对,这已经过分了,也超出了他心中的底线。
而且既然能要求韩王佩戴丧饰,接下去为何不能要求韩王跪拜忏悔,他从来不会怀疑李斯的下限。
“怎么不可以?”
这时姬无夜从秦军士锦盒中拿出白色绸带,佩戴头上:“白亦非受我辖制,他杀害秦军士卒,也有臣之责。”
接着又有二三十位大臣戴上白色绸带,说辞与姬无夜相仿,说完后便看向韩王与大臣。
其他未领的绸带的大臣也看向韩王,而韩王安最终难以耐受压力,没有顾韩非之意戴了上去,下面就引来无数效仿,或声讨白亦非,惋惜秦军之语。
不知道的还都以为是秦国人呢。
“无耻!”
韩非气的发抖,目光狠狠看向姬无夜。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过后只剩下韩非一人死活未佩,放在平时,他或许会来凭吊这群无辜勇士,但现在事关国体,他绝不会佩戴。
秦军士看了韩非两眼,念及吩咐也未强求,引着众人来至厅堂。
这里白帷绕梁,肃杀死寂,台案上五十六牌位有序存放。
“韩王携一众大臣前来,不妨跪拜哀悼吧!”李斯神情冰冷,长身而立,身后站着持剑盖聂。
“什么?”
“跪拜?”
韩王安脸色一变,底下群臣,甚至是姬无夜也是难以置信,纷纷炸开了锅。
韩王安就算再不济也是一方诸侯,是受周天子所承认的王爵。
王侯中跪拜大礼一般是向上天祷告,向宗族礼祭祀,现在却要求向一群秦兵黔首跪拜哀悼,已经难以用折辱来形容。
“李斯你在说什么?”韩非气极,反而带着一丝平静质问:“商汤灭犹存忠贤伯夷,叔齐,何况韩国现在还未亡。你在欺我韩王无人否?”
伯夷和叔齐为商朝大臣,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
“不敢。”
神情冰冷的李斯意外一笑,“既然如此,韩王便以躬身便是哀悼即可。”
霎时,韩王安明显松了口气,底下群臣也露出可以接受表情。
“你!”
一口气梗在韩非心口。
看着周围反应他已知道父亲韩王安逃不了这第三次更严重的羞辱。
这明显是试探,试探他们的底线所在。
也是让他们适应,吃闭门羹等待,戴白绸接二连三的羞辱击溃心理预期防线,又哪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下马威吗?
韩非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