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永泰十六年,秋,十月初五,阴。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漫长或短暂人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天,大魏王朝的分崩离析已经去三十年,战乱与颠沛流离早已成为中原大地的主旋律。
对于江南而言,这片自古繁华之地,膏腴之乡,固然也在经历着十年一遇的旱涝灾害,黎民百姓的困顿挣扎,然而,终究比起关中,巴蜀,河西,岭南等地要好得多。
临安府城,西湖烟波袅袅,小瀛洲上,画舫环抱,歌女轻吟低唱,将诗会上钱塘才子新著的风流诗篇传遍江南……
金陵城中,秦淮两岸,点点江波,摇曳万千灯火,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正至热闹酣畅之极,大会已经持续三天,今天就是新晋花魁的诞生之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皆翘首以盼……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日,在江南道离临安城两百里开外发生了一场山贼火并。
也没有人注意到,某个少年在这场火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影响至深的角色,对所有人而言,这不过是永泰十六年辽阔浩瀚的中原大地上发生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件,都不值得史学家们提上一笔。
可几乎让当时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火并的影响,不止是对于参战的几个山寨,其后延伸出的余韵,不断的曲折变化,在历史上留下的深深烙痕,不啻于亚马逊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午时,东白山。
当黑色九龙旗和青色日月旗出现在东白山寨大门前。
剧烈的号角声,急促的传遍了整个山寨,所有人闻声而动,带着狂热,凶狠,恐惧,惊惶等各种情绪,演化出了各种众生相。
同样,也惊醒了某个还在酣睡的少年。
林淮安正沉溺在一个黑暗迷离的噩梦中,当警戒的号角声将他从黑色的泥潭中拉出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后背都是汗,脑袋昏沉沉的,手一摸,烫得厉害。
“擦一擦吧。”一只抓着手绢的手伸过来。
林淮安抬起头,看到二丫站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你做噩梦了?”
“没事……谢谢。”
林淮安接过那块手绢,入手绵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隐约还带点女儿家的香味,上面用彩线缝了两只兔子,下面有一行小字:双兔傍地走。
林淮安眨了眨眼,笑道:“你想当花木兰啊?”
二丫脸色一红,急忙伸手要夺过手绢。
林淮安动作很快的用手绢捂住脸,胡乱擦了把汗,揣到兜里:“喜欢的话,干脆改个名叫雷木兰好了,二丫二丫的多不好听。”
二丫瞪着眼睛:“快还我……哪有随便改名的,再说了,我怎么能用英雄的名字,让人听了笑话。”
“你也不见得比她差了……号角声这么急,怕是要打起来了,快去看看。”
林淮安起身下床,快步往外走。
“手绢还我!”
林淮安没有反应,脚步声更快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寨子,整个寨子,建立在易守难攻的谷口,两边是峭壁陡坡,很难从侧翼进攻,所以只要重点防守谷口就可以。
当两人抵达谷口寨门附近,这里已经汇聚了整个寨子的人,除了少部分人照顾无法行动的幼儿。
即便是妇女儿童,六七十岁的老汉,都来到这里,当然他们不会是参战的主力,负责的都是后勤工作,比如烧水,做饭,搬运石块,调和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