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见小元不凶了,忙上前问道:“小元姑娘息怒,息怒。来来来,这里有刚做好的冰镇紫苏膏,消消火,消消火。”
小元哼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坐下来吃紫苏膏。
店家将少年拉到一边,数了数他手中的黄雀串,压低声音说:“一共八只,这次给你两文一只,给你十六文。”
少年面色很不好看:“老板,我进山两天才捕到这几只,十六文钱只够我吃几个窝头,您,您……”张了几次嘴,才红着脸小声说出:“你多给点。”
紫苏膏已被小元三口两口吃完。她用手抹抹嘴,见少年要钱十分扭捏,心想这少年面皮倒薄,笑嘻嘻地问:“哎,你叫什么?”
少年转过头来,他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一双眼珠儿却黑白分明,甚是灵动:“我叫,魏富贵。”
小元噗呲笑了:“你们人,你们临安人好怪,穷人都爱叫富贵、发财。”
少年也笑了:“是啊,穷人家起名更想讨个好彩头。小元姑娘有何吩咐?”
小元数了半天,数出两百文钱递给少年:“别卖给他,卖给我吧。你现在就去买些你说的麦黄、红曲、盐椒、葱丝,把这八支黄雀收拾干净,用粽叶包好入匾坛内,过几天好了送到倚仙阁来给我。就是临安城最高的那幢楼,对了,要几天?”
“三天可得。”
“好,三天后你送过来,你还会做什么吃的?”
少年大喜:“这临安城有的,我都会做,只不过,我手里食材不多,应该可以做出烤菌子、炒鹌子、红丝水晶脍、旋炙野猪皮、鹿肉脯、烤野兔、旋煎羊、东坡肉,前日我在山中,还自创了一味拨霞供,就地取材,鲜美异常……”
小元听着,不知不觉口水淌到了前胸,魏富贵初时还忍着笑,后来实在忍耐不住,朗声大笑。
小元也不以为意,又抹了一把,把钱递给去:“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快带着你的狗,去做黄雀酢吧。”
少年接过钱高兴地转身离开。
小元突然叫住他:“哎,等会。”向店家要来两个馒头:“你还没吃饭吧,拿着,热乎乎正好吃。”
少年十分意外小元会给他买馒头,自家中变故,他孤苦伶仃,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他,这点滴暖意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竟然眼眶一热,忘了道谢,径直走出店门,蹲下身子,先将手中馒头喂了通宝一个。
原来这自称魏富贵的少年就是施宜生的独子施莼之。那日施宜生见耶律翼提前归国,心中担忧,于是飞鸽传书,赶在耶律翼到中都之前,让老家人权叔连夜带着独子莼之逃往江南。对外则宣称莼之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在家中设了灵堂掩人耳目。
施莼之与权叔日夜兼程赶路来到临安。找到张焘府上,不知何故张焘一直称病,避而不见二人。最终二人流连市井数月,身上盘缠全数花光,只得栖身郊外一座破庙。
过了几天,权叔更是身染重疾而去,莼之大哭一场,葬了权叔后,便一人生活在破庙中。他的父亲施宜生虽然是为大宋而惨死,但宋朝的官场却并未起任何波澜,很快将他遗忘。莼之一个小小少年,虽然知道父亲急急把自己送走定有变故,但并不知道父亲惹的是杀身之祸,更不会知道除了自己,全家已被完颜亮尽数杀死。
因金人尚武,莼之也从小习练,箭法十分精准。此时他手中无弓,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把前几年父亲亲手制的金弹弓,便日日射些山鸡野鸟吃,也常常打了小鸟和小动物下山换钱,想攒够回家的盘缠。此时见小元出手阔绰,把昔日家中厨子做过的菜名都报了出来,其实他并未真正做过这些菜。但他自幼锦衣玉食,任何菜肴一试已知成份。心想有三天时间试做,怎么都能试出来。
小元见他得了馒头竟先喂小狗,心想这小孩对狗倒比对自己还好。想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这是我没吃完的糖果子,还有三个,也给你。你快把狗带远点,越远越好。对了,过几天来送菜时,不要带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