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说:“得了,先管管你的狗,在人家家里叽叽喳喳地像什么样子,外头不知道的准把我们当贼了。”正说着,忽听外间“啊呀”一声,接着又是一声狗的惨呼,二人出去看时,那条半大牛犊样的大狗倒在地上,嘴角流着涎液,舌头耷拉出老长,四条爪子神经质地朝天抓挠,旁边一个干巴人儿,拄着半截树根疙瘩发抖。
那干巴人儿就是李呈口中的“吴老师”,魏峰相了相,对方穿着脏污的蓝布工作服,半截胳膊露在外边,瘦得皮包骨头,而一双手却如蒲扇一般,指节也异常粗大。观其面色,双目空洞无神,像是受了惊吓。魏峰拉住李呈,走到吴老师跟前,想安慰他一番,不料还没开口,吴老师九十度一个躬鞠下来,喃喃道:“吴清华是罪人,是罪人……”
这一下轮到魏、李二人目瞪口呆了,说起来,吴清华原先还教过李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古人的说法,受了父亲的大礼,是要夭寿的,李呈慌忙回鞠个躬。瞿料吴清华“啊哈”一声怪笑,低下头朝李呈又是一躬,李呈只好再还一个。吴清华看着李呈说:“是我,我真诚地认罪悔过。”说罢,鞠下第三躬。吴清华神色癫狂,脑子却似清醒,为证真诚,这次脑袋差点低到脚面上。
好啊,姓吴的,故意出我的洋相!李呈心里叫苦,这一躬却不得不还,但他身体肥胖,任他脸盘憋成猪肝色,还鞠给“师父”的第三躬怎么差点意思。
魏峰退后两步,强忍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却见吴清华滋溜一下,跑到了门外,跟一个骑着二八加重的人撞个满怀,吴清华朝人家鞠一躬,大喊一声:“吴清华有罪!”随后跑开了。魏李追出去,就在此时,迎面过来个半大孩子,赶着一群猪,吴清华跳到猪面前,如法炮制,恭恭敬敬又是一躬。
魏李面面相觑。
“完了,”李呈迷信很重,他背后汗毛直炸,“准是探矿的时候,撞上邪崇了。”
李呈贵为“辉煌实业”总经理,迷信之处,却更甚于乡间老妇。吴老师若中邪崇,自己方才与他交拜,难保邪崇不会凿到自己。硬是他妈的晦气!李呈心中暗骂着,回头瞥见爱犬口鼻流血,忙踅摸过去,抹了一把血,点在手腕、脚踝等处,心道:硬是他妈的老天保佑!
魏峰说:“好个‘天才’,不言声儿就把咱们都‘问候’个遍,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呈听出话音儿,但不解其意。
魏峰说:“跟咱们鞠了躬,又跟猪鞠,不是问候咱们是什么?他当时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二人回到车上,李呈又下车哼哧哼哧把死狗扔到后备箱,再度坐上车,详细跟魏峰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吴清华上一份工作是衡县县中的老师,说起来经历很神。有多神呢,高考恢复之后第一批考上了地质学院,之后分配在京城工作。京城那间衙门不大,但是藏小龙卧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