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雅的话语和口吻里听出不对劲,尚茹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给放下了。
尚茹虽然觉得怪怪的,潜意识不是很想听,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行,你说。”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两个朋友……唔,传递给你的,都是负能量啊?”方雅说的有些踌躇,话语也是小心翼翼的。
讲实话,她不是很想插手别人的事情。
但是,她跟尚茹合租一年多,难得遇到这么个志同道合的室友,她也挺喜欢尚茹的……
更何况,尚茹平时做人做事也挑不出错,虽然相处总是会有矛盾,但跟谁相处都是不能避免矛盾的。
思考了很久,方雅还跟母亲私下讨论过,最终还是决定同尚茹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
夹起来的米饭又放下,尚茹狐疑地盯着方雅。
“因为我觉得,每次你跟他们聊完,心情很少会有好的时候,基本都会闷闷不乐的,而且经常会很烦躁。”抿抿唇,方雅声音缓慢而温柔,继续说,“你看,就前几天吧,你跟我说,你遇到你的老同学了。当时我觉得你还有点高兴的,但后来……”
方雅的声音又小了几分,“你拿着手机跟他们聊完后,就开始跟我抱怨那位老同学了。”
“我的生活圈子很小,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不多。我有烦心事会跟她们说的,但是,一般说完心情就畅快了。遇到难题会给我出谋划策,虽然他们的办法不一定管用,但最起码会让我觉得有她们跟我一起。”
“我觉得朋友应该是能共同分担负能量,一起把负能量转化为正能量的人。而不该是给你制造负能量的人。”
“……”
尚茹猛地一惊。
方雅这番纠结了很久的心里话,像是忽然给尚茹浇了一盆冷水。
令她如芒在背,每个毛孔都跟被针扎似的难耐。
可是,问题却被红果果地摆在跟前。
尚茹第一时间是恼怒——方雅不该对她评头论足,更不该评价她的朋友,说她朋友的不是。
可这样的情绪却持续地很短暂。
因为方雅足够的诚恳,她能看得出,方雅是把她当朋友,纠结过很久,才同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所以随之而来的是窘迫、茫然、尴尬……种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能将她的胸腔填满,但又空落落的。
“我就是以我个人的角度说说,如果你听了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好意思。”方雅如此说着,然后站起身,拿着自己的碗筷说,“我吃完了。”
“没事。”尚茹摇摇头,朝她挤出一抹笑,“碗筷我收拾。”
方雅点点头,但还是将自己的碗筷拿回厨房,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接下来的尚茹,魂不守舍地吃着饭菜。
虽然没什么食欲了,味道感觉也跟先前差一点,但她还是强撑着给吃完了。
手机微信消息响了很多次,尚茹按捺着没有去看,直至她吃完饭菜、将剩菜用保鲜膜包好放到冰箱里、再洗了碗筷后,才有气无力地拿着手机回到卧室里。
租的是两室一厅,空间不算大,但两个女生住却绰绰有余。
付的同样的房租,方雅却将主卧让给她。
进门的时候,尚茹想到这一点,然后缓缓吐出口气。
外套脱掉挂在衣帽架上,尚茹走至床边,拿起床上的猪猪布偶塞到怀里——猪猪布偶是方雅买的,看着喜欢,就带回来两个,其中一个送给了尚茹。
倚靠在床头,尚茹抱着抱枕,再一次进入微信。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翻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尚茹:今天好累啊,又是安排在一起的几台手术。[大哭][大哭]
祝清婉:今天下班聚餐,[耶][耶]
祝清婉:[图片]
祝清婉:[图片]
祝清婉:[图片]
祝清婉:@尚茹,让你回来工作你不听,还在那把你当畜生使的地方待着。
祝清婉:累就自己慢慢受着吧。
潘强:回来啊,哥哥买车了,到时候去机场接你。
祝清婉:@潘强,得了吧,人家有土豪爸爸有上进哥哥,还有温柔的老妈,哪里轮的上你去接。
潘强:也是。
潘强:@尚茹,真是羡慕你们这种无忧无虑的,不用靠自己打拼,还能打着梦想的名义作天作地。
尚茹的手指翻到这里。
她只回了两个[呲牙]的表情。
虽然她已经习惯祝清婉和潘强的说话方式了,他们俩时不时就这么怼她,有时候会以此为乐……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太过在意。
往下面,她没有再回复。
祝清婉和潘强忽然扯到了墨上筠。
自从她说在这里遇上墨上筠、而且墨上筠混得不太好后,他们就经常会在群里提及墨上筠。
上次参加中秋晚会回来,她疲惫不堪,他们俩凌晨三点一人一个电话将她给催醒,逼着她说晚会的过程。她提及在晚会上遇见墨上筠了,看起来军衔挺高的样子……
只是,猜测归猜测,那些对墨上筠“好”的猜测,全部被祝清婉和潘强二人给忽略了。
他们在微信电话里一直在分析墨上筠肯定是“傍上”那个军官,然后才得到他队伍里那些人的尊重的。
话里行间,皆是不屑和质疑。
他们轻而易举地调动了她心里的“恶”。
他们的口吻笃定,仿佛亲眼所见似的,那种满满的自信引导着愈发自卑、感受挫败的尚茹,于是潜意识觉得说的就是对的。
可刚刚听到方雅的话,尚茹却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们……在给自己传递……负能量吗……
难道,他们不是自己多年好友吗?
有一根弦被触动,尚茹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
墨上筠打着哈欠,翻看着手中的名单资料。
翻来覆去的看。
这一路回来,她已经能将名单背得滚瓜烂熟了。
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看得完全停不下来。
“你还没看够?”
将越野车开进基地,阎天邢哭笑不得地问。
“嗯。”墨上筠心不在焉地说,“就是想看。”
这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觉得新奇。
觉得有趣。
觉得可以做好。
觉得有用不完的热情。
她喜欢这种感觉。
有训练过兵,也有参加过选拔,但是自己亲手从诸多的人里,挑出最优秀的几个人,再自己参与选拔他们的训练……
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就像是在一堆种子里挑选出最好的、最满意的,然后放到土里浇水施肥、精心呵护,看着它们茁壮成长,最后开花结果。
光是一想到整个流程,墨上筠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阎天邢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泼盆冷水。”
“我不需要。”
墨上筠将资料合上,然后探头朝外面看了眼。
阎天邢一挑眉,说:“墨小筠,你飘了。”
“我年轻有为,该飘一下了。”墨上筠厚颜无耻地说。
“……”
阎天邢愣是被她这说辞堵得没话可说。
她这脸皮……
昨个儿怎么不好好发挥一下呢?
阎天邢斗不过她,一言不发地将车开往宿舍楼楼下。
即将告别时,墨上筠在拉开车门的一瞬顿住,有些好奇地问:“对了,什么冷水?”
同情地看着她,阎天邢一字一顿地说:“明年三月,木笛的集训营。”
“……”
艹!
她看不到她的种子开花结果的过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