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袭击了一支自由军的巡逻队,当时那四名骑手下马偷懒,正好距离他们的草丛不远。
格桑用长矛解决了一个,小趾用剑干掉了一个,最后一个企图逃跑,贼猫和黑熊将其按在地上,匕首一顿乱捅,完了开始争吵那双鞋子归谁。
天很快就亮了,他们策马西行,地势一路升高。啸寒与格桑共骑一匹马,贼猫二人跟在后面。
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又遇见了两支巡逻队,但距离很远,还未形成威胁,随后就看到二里外的山坡上驻扎着整整一个骑兵团。
“完了,这条路封死了。”贼猫说。
他们又绕进一片树林中,在林中前进了几里而已,便看到前方升起一股黑烟,小趾全速冲了过去。
第一具尸体出现时,他踉踉跄跄地止住脚步。那人身披至高殿的斗篷,背靠树干,面色犹如白纸般苍白。
小趾走过去才看清了对方的容貌,这名至高殿兄弟右手不远处有一把剑,剑刃乌黑,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他的胸前插着自己的剑,身下的泥土被血液渗透了大片。
“死亡为何物?”小趾低声道,“死亡乃通向往生之途。死亡既是终结,亦是开始。须畏之,须敬之,须受之。死者在上。”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他看到了许多尸体,至少有二十具奴隶军的,还有几个身负重伤,还未断气,很快一一死在他的剑下。
走了一百米不到,又看到一名至高殿兄弟,胸口插着十几支箭。是鲁智长老,被割了舌头的园丁。
一幕怪异的场景吸引了他的目光——又是一个死去的奴隶军,但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被钉在一截断掉的树枝上,离地至少几米高,鲜血不断滴落,聚成一汪血池。
小趾浑身一颤,又一波剧痛和灼烧感席卷而来——独眼男人的祭祀!
他强行从那血腥的场面中挪开视线,踉跄了几步,却实在疼痛难忍,颓然跪倒在地上。
不!他拼命往前爬。
“兄弟?”有人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候,听起来很耳熟。
小趾翻身躺平,胸脯剧烈起伏。
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佝偻着背,“如果我是个生性多疑的人,看到你在这么特别的日子回归至高殿,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守门人姜耳说。
影子消失,小趾脑袋耷拉下去,身体被抬了起来,他猛然惊醒。
“别动。”格桑说。
小趾看了一眼伤口,发现那覆盖了一大团蠕动的白色蛆虫,不禁咕哝咽了下口水。
“林子里到处都是死物,在慢慢腐烂,白虫子只吃殉肉。再过一天,它们就能清洁你的伤口。”
“我们在哪?”小趾清了清嗓子。
“森林深处,”她说,“这儿的林子很密。”
“那个人呢?”
守门人姜耳走到小趾身旁坐下来,他脸颊消瘦,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皮肉已然松垮。
“长老呢?”小趾开门见山地问。
“死了,或者被抓了。他们来得太快,至高殿的战士全员都派到岐州了……这似乎是个陷阱。”
“您还见到谁死了?”
“墨庄、夏翎都死了。敌人的军队冲进殿内时,齐鸿带着猎犬和其它猛兽杀了过去,那时长老命令我们逃跑,我便去了地窖。里面有条密道通向外界。”
守门人平平淡淡地讲述着事情经过,嗓音清亮,态度冷漠,仿佛是在讲述一段历史故事,这让小趾心惊。
“那现在来看,您成长老了?”小趾问。
“你知道,长老一职不是论资排辈。不过事急从权,在我们与冀州大军会合之前,至高殿就剩下咱们俩了。”
“您说得对。”小趾接过水袋大口灌水。
“什么说得对?我说什么了?”
“我出现在这不是巧合。”
守门人眼中闪过熟悉的光,“你在皇帝刺杀一案中被迫扮演的角色,应该还没告诉你的同伴吧?”
“我告诉他们有个刺客,被我杀了。我无意洗清我的罪行……我——”
“这不是你犯下的罪行,等我们打赢这场战争,你再愧疚也不迟。”
小趾点了点头。
“和你一起回来的女人,你确定她死了?”
她血淋淋的笑容,饱含深情的双眼,手里的长戟一转……夫君……
“完全确定。”
守门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陷入浑然忘我的迷思中。等他再次开口说话,却是喃喃自语:“她窃取了一种天赋……”
“老师?”
守门人眨了眨眼,“休息吧,兄弟。等你康复,我们便制定战斗计划。”
“您打算参战?”
“至高殿的使命就是战斗。”
小趾狠狠地点了点头。
他睡着后进入到一个梦乡,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心跳平稳,没有仇恨与愧疚。一个大约七岁的孩子在水边玩耍,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附近,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她披着一条素净的紫色披肩。
等他走近时,女人突然转身抓住他的手。
“终有一天。”他双眉紧蹙,抬眼看她。
“但不是今天,夫君。”女人笑着说。
她贴了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回身望着小男孩,任由他的双臂抱住自己。
女人在风中打了个寒战,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的狂热,是因为你想拒绝了现在这种生活。”
他收紧胳膊,女人急促地喘气,肋骨根根断裂。小男孩走进水中,向父母挥手。女人大笑着,咳出血来。
“你有名字吗?”小趾问她。
“我现在有一个名字,妻子……”
吵闹声惊醒了他。每一块肌肉酸痛无比,他看了看伤口,蛆虫无影无踪,绷带已经缠好。
“你睡得不踏实。”格桑说道。
“因为发烧。”小趾回答。
“你的梦话…….我有些听不懂。”
小趾知道,自己做梦时说的是瀛洲语。“我去过很远的地方,瀛洲大战结束后。”
格桑站住了,转身面对他:“我受够了这种遮遮掩掩的屁话。你认识那些人,对不对?你一回来,他们就庆祝,然后就是屠杀和大火。现在你又说着他们的语言,你也参与其中了,对不对?”
“我是至高殿的战士,梁国的战士。”
“你这种人不是战士,不是猎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没有目的,胡乱杀人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