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即便是事先铆足劲头,要在吟天殿中事无巨细地详尽参览,终归会因初次前往,而错过非常多本易察觉的事物。
韦巨源在丘真人的提示下,想要回到吟天殿内,拿回仍在三层中存放的大量精冥石,偏偏在源协、源阳眼中,就视若无睹,以至于还要背着雍王从柱身上强硬地摘下。
按照丘真人的说法,灵晶石不同于精冥石之处,在于杂质,在于不纯,在于照射之光有差。
据驻于朝堂之中的吐蕃遣唐使介绍,在吐蕃,若是有人患有温病、伤寒、体虚汗症,就将此人带入生有精冥石的洞窟,只要病症未伤及性命,只消一夜,病人即能恢复常态——这即是精冥石之功效所在。
圣人彼时提出用此物装点,也是考量到精冥石有健体功效。
而以熔炼过后的精冥石作为原材料,制成的灵晶石,虽亮度、光泽都要强去不少,但它发出的光泽,却与精冥石截然不同,不仅毫无功效可言,更是在久照之后,会出现血热、头胀脑昏、瞳目晕眩之状。
起初只以为,如常,是因在炼丹房所处时间过久,才导致这些状况,但随着对吟天殿的灵晶石供应增加,终日守在丹炉旁的两名道童身上开始出现异样,除去血热等症,夜间更是添了多梦易醒、唇干舌燥的体征。
而真正让丘真人亦觉情状异样的,是在日常炼灵晶石时,火光中偶见道童肩膀,即便隔了几层道袍,依然清晰可见的异状凸起。
仔细盘问下才知,道童肩膀异状已持续十数日,且全身上下不止这一处,乃是处处关节、骨突都额外长有新的骨包。
问其缘何不言,被答因灵晶石工期较赶,且除身长骨包之外,并无其它不适,故而未曾言声。
显然真人对此未有预知,只好亲身常驻炼丹房炼化灵晶石,一是为减少另两道童在丹炉旁的时间,二是有意亲证灵晶石的负面效用。
真人对韦巨源详细回溯彼时的场景,“后,贫道之身,亦生出此异骨之症。”
“韦某深感恐缩……”知其缘由后,韦巨源心中默想城中大量异骨者,似与自己当初的“慌不择路”有直接相关,可比起对那成百上千人的担忧,“去往吟天殿中的皇亲国戚,平日参览者以众而论,若皆生异骨……”
“哎,韦道友多虑,因道童身生异骨之后,劝道友赶制银缕罩衣,正是为阻防灵晶石照射。着衫入殿,无妨,且时至如今,可曾闻见哪位皇族中人,身染此异病?”
韦巨源不经意间将身上的银缕罩衫裹紧,彼时为了从太仓多申报些用度,“既如此,真人与方才两位道童因何不着银缕罩衣?”
“既已身有异骨,又何苦占用无关用度,庙内开支皆由自给自足为要,平日宫中已协助过多,此时不便……”真人察觉韦巨源心中所想,眼神一暗。
“异骨之症,真人以为,定不会予他者染否?”韦巨源脑中闪过几张面孔。
“圣人、韦后、静德王从未亲至吟天殿,谈何染恙?”丘真人本是因眼前的韦巨源对自身将来有所担忧,才将他引入庙中,可眼下辗转,对方心中所想的恰又是可至他于困境之人。
真人再次将手臂完全展露,臂上异骨与韦巨源所见都不同,只是皮肉之下略有鼓起,方才两位道童身上亦未有明显异骨刺穿身体的痕迹。
而三人接触灵晶石的时日要长得多,症状却远轻于城中异骨者。
弯弯绕绕,韦巨源才想起真人说的那句“致己染症,自有自愈之法”,“真人方才所言‘自愈之法’,可是对眼下异骨之症,已有解法?”
真人摆摆手,“凡事自出,先谓之将立,勿谓之解。韦道友所遇之事,难解不假,可知其因却不预其果,见之即解,是有违道法。”
“韦某愚钝,不知眼下真人缘何突而论道,还请开示。”心想真人定有异骨症的应对之法,又不肯直接方法说出,而此般心绪又会被他察觉——或此刻如此考量,就已为真人所知。
“以贫道之见,正如异骨之症生自灵晶石,灵晶石出自精冥石,精冥石因吟天殿而集,吟天殿起于东都水祭,而东都水祭源于复唐还都,复唐还都……”
“复唐还都起于圣人、韦后为百官万民所思!”韦巨源生怕年过百岁、参透世事的丘真人,无遮无拦地将前朝的事翻腾出来,便强行接过话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