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属偶见?早晨那一身如今还在由玉瑠用香熏着!协儿平日胡闹也就罢了,自有你们阿爷以棍棒管教,今日怎连你也狼狈至此,失了源府的体面!真真……”有源阳一番话,顾氏便晓女儿知了自己一番苦心,但嘴上还是要强硬,最好逼两人许诺明日不再出门才是。
有一番话,她格外认同自己丈夫私下所言,“儿女之事恰如朝堂之政,倘若只以常术疏导,未必奏效,需反向而迫,待对方自言己欲言之事,则成。”
眼下就是这样,要是顾氏以脏衣为契机,对源阳、源协好言相劝,要他俩封坊数日就按朝廷告示来办,待在家中,两人自假意应承,私下不加理会。
可顾氏怒而叱责,直至二人——尤其性急的源协不胜其烦,主动怒道不再出门,此便为为阿娘的顾氏最喜见到的结果。
“我与家姊为医官,整日接触的皆是不洁不净之物,此刻不过身上衣物沾了些洛水河泥沙土,又怎至失了体面,阿娘还勿要讶异,今日阿姊与我怕还正是这东都城内最体面之人,昨晚晚间查得惠和坊铁索浮板,今日在他人提示下,又知了洛水黑帛之下吟天殿一事,明晨……”
“浑身异味!别熏着阿娘!”源阳一手将说得兴起的源协拉至自己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娘!进门时怎闻见羊汤味道,今日可有羊汤食?”
顾氏知道女儿这番举动是为何,但自己目的还未达到,“你方才言明晨……”
“该是羊肉炖煮活鱼,到底阳儿鼻子灵,为父在屋内辨了多时,到底还是往灶边去了才知。”源乾煜从院内一侧出来,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笑容。
“他们阿爷,倒是也说说他俩才是!”顾氏知源乾煜来,就为救场,但言语上还是难免在勉为挣扎一二。
“该说自会说,只是以我之见,这副模样,你二人还是先去盥洗、沐浴一番,再在门前杵着,怕不是过往兵士、武侯,只当是那‘异骨浮尸’到了这源府内了。”
寥寥数语,化解了顾氏与源阳、源协的相持状态,源协经过身边时,源乾煜再加了一句,“不知我家小儿,何时升了三品,缘何府上都无人告知我一声?”
源协顺着自家父亲的目光,看向受雍王赏后,顺手别在腰间的金鱼袋,连忙解下,“好在阿爷提醒,不然还真忘了,”又不好交给跟在身后的仆役,“劳烦父亲代管一二。”他双手将金鱼袋捧至头顶,恭敬地交在源乾煜手中。
源乾煜倒随意得很,随手拿起,还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物件,亦有些时日未能得见了。”
说这话时,姊弟二人已经走远,他将手中的金鱼袋展示给顾氏,没有言语,顾氏只用手抵住丈夫的手指,将金鱼袋盖起,叹了口气,回到灶台旁,“‘五香丸’还余几多,羊汤上桌后,记得备下几丸。”她对庖厨安排到,说罢得到回应,就转身回了屋里。
姊弟俩回到自己的房里,险些被其中熏香的烟气呛了出来,方知阿娘对异臭的态度,老老实实地有女婢和仆役举起麻布,各自遮挡着,在屋门外褪去最外层的衣物,只着内衫进自己屋里。
而一早听到外头动静的女婢、仆役在房中早已备好浴斛、浴床,还备了用于将难以清洗的污垢洗净的澡豆,源阳房里还备有洗完后用于护肤的面药与口脂。
各自舒舒服服在浴斛中泡洗了近半个时辰,两人一身清爽馨香地出现在父母面前。
顾氏眉间较之前松快不少,源乾煜拿着最喜欢的一盏银酒杯,慢慢呷着,另一手把金鱼袋扔还给源协,“我可有话在先,席间谁要是一句城中坊内、水边之事,便自放下碗筷,回屋早歇着去,实在有要说的,待眼前这些珍馐用罢,再言不迟。”
两人口中忙不迭地答喏,一次泡浴竟似将肠胃打开了一样,面对一桌佳肴,喉头不断作吞咽状,只等阿爷、阿娘取第一口。
酒足饭饱,顾氏差人将餐盘碗筷撤下,又有女婢呈上来一盘枇杷,“一听封坊,不知后几日何处可买新鲜蔬果,便一气多买了些,还有青梅、杨梅、夏橙,都是前几日江南道、岭南道来的,今日的鱼亦是前一日淮南道光州水路而来,家中吃食,七日该是足够。”
“我与阿姊还能外出,到时见着有卖的,再买来一样。”源协扒开一个枇杷,讨好似地递给顾氏,却见母亲眉眼一皱。
“还往出走?!”眼看顾氏再次酝酿怒气,源阳连忙接上,“明晨之事,乃雍王亲命,要我二人随他往洛水之上那吟天殿去,如此冒然不去,恐不甚合适……”
“吟天殿?”源乾煜才拿起一个枇杷,听到那只皇族可入的建物,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