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
坐在教室最后排,骆湛难得既没有睡觉也没有背圆周率给自己催眠,而是托着侧脸,眼神懒散冷淡地望着前桌那道纤瘦背影。
骆湛此刻有点怀疑人生。
如果不是他记忆力绝佳,对上午蓝汀抱着书包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起来的话那他大概都要怀疑自己白天是产生幻觉或者臆想了。
因为按照他的推断,会在今天不断来“打扰”他的蓝汀从课间操回到座位以后,别说打扰了,连一次回头都没有过。
就好像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骆小少爷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和魅力同时产生了怀疑
难道上午小姑娘过来要和他坐一张桌,完全是因为他凶名在外,出于一种初来乍到先拜码头的尊敬?
“啧。”
想到自己在新生眼里可能是个黑社会老大哥似的恶霸形象,骆湛满心不爽地轻啧了声,低回视线去。
“骆湛。”恰是同一时间,讲台上的声音响起。
骆湛支了支眼皮。
顶替了当初那位告假的数学老师的老秦就站在讲台正中,掐着粉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有点不怀好意。
骆湛视线往老秦头顶飘了一段距离。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老秦又已经讲完课了,这会点他名字多半是要“找茬”的数学老师们可能都有点不服输的毛病,老秦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和骆湛斗智,屡败屡战,乐此不疲。
班里学生对这一幕司空见惯,没人奇怪。
骆湛垂下眼,撑着课桌站起身,声音懒洋洋的:“在。”
“你上课不好好听讲,怎么还发起呆了?”
“没发呆。”
“那你刚刚在干吗?”老秦把粉笔豆扔回盒子,“思考宇宙运行规律?”
“”
骆湛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前一张桌的蓝汀的背影。而等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时,也皱起了眉。
教室里陷入沉默。
前排低头做着字迹认真的笔记的蓝汀终于绷不住,担忧地停下笔。她有点不安地看着讲台上那个长得很凶的男老师,同时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过去足足五秒,她才听见头顶那个懒散冷淡的声线微微震动了空气。
“没有。”
不等蓝汀替骆湛松一口气,就听见那个懒洋洋的声调继续道:
“课上容易被打断,所以我更习惯做一些短程思考。比如利用钟表上的各种周期运动实例建立三角函数模型,对它们组合,再进行傅氏或拉氏变换。”
班内一静。
讲台上的老秦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钟表,然后才转回来:“我的课就那么无聊?”
骆湛没说话。
老秦气笑,随后板起脸佯怒地敲了敲黑板中间的立体几何图:“既然不听讲,那三分钟内把这道题用我讲的方法推导出来,不然你就罚站到晚自习吧。”
学生们闻言,一个比一个表情淡定
老秦三不五时就会来这么一回,每一次骆湛自然都没听讲,但也每一次都会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把几种最简方法都罗列出来。
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老秦的教辅书解题方法。
高二一班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但唯有作为新生第一天进班报到的蓝汀不清楚。
所以听到老秦的话,她就紧张地僵住了,然后低下头去窸窸窣窣地做起什么。
小姑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骆湛想不察觉都难。
看见蓝汀好像从本子上撕下一页什么以后,骆湛皱眉,逼着自己收回注意力。他转身走出座位。
骆湛朝着讲台的方向,刚跨出第一步
“哗啦!”
一摞崭新的书本非常凑巧地从书桌上倒下来,散乱一地。
“对不起”
女孩慌乱地从座位上起身,到桌旁蹲下来,收拾着地上一片狼藉的书本。
骆湛垂着眼,没表情地看着蹲在自己腿前的蓝汀。
然后他慢慢皱起眉。
本来就很小的一只,这样蹲下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时候,简直像只在雨里被淋秃了毛的猫科幼崽。
从垂下的长发间露出,那段颈子依旧白得像易碎的瓷器,颈骨微屈,凸起一点脆弱的弧度。
那种莫名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
骆湛皱起眉。
僵了两秒,他还是蹲下身去,没作声地帮蓝汀捡起书本。
在最后一本书被他递给蓝汀时,他听见近在咫尺的位置,小姑娘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骆湛下意识地要搭腔,然后就感觉掌心里一紧。
骆湛怔了下,低头。
掌心里躺着被叠成小方块的纸片。
联想起几秒之前,他站在后面看见被蓝汀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一页纸张。
骆湛:“”
是他花了眼
什么可怜巴巴的猫科幼崽,分明是只表面无辜的心机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