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妇是来请罪的。”她的声音因为跪着,含在嗓子里,听起来十分憋闷。
“芙蕖,你一定要这样吗?”皇上声音里带着无奈。
芙蕖,这是文雅的小字。
文雅终于抬起头,直直的跪在那里,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许久,才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想不到皇上还记得。”
皇上站了起来,踱步到文雅面前,不顾尊卑,男女之别,将她由地上拉了起来。
他的脸庞还是那样俊美,他的眼眸还是那样深邃,可文雅始终觉得,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芙蕖,我从不曾忘记过你。”
皇上伸手将她一头微乱的青丝顺了顺,仔细打量她近来有些憔悴,却依旧精致绝伦的面孔。
他怎么会忘记她?
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曾是他艰难的生活里最灿烂的一抹阳光,他心心念念的等她及笄。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不顾惹怒妻族的风险,一心维护爱慕着她。
可这难得的真情,却终究抵不住皇权的诱惑。
镇国公楚家世子看中了她,只是一眼,便已经让楚项衡难以自拔,甚至以兵权相助,只为芙蕖一人。
他萧晏城终究负了她,也负了自己。
文雅慢慢的挣脱了皇上的手,脸上已经挂着笑,说出的话却字字剜心,“可罪妇已经不记得了,文雅只知道自己是镇国公世子楚项衡的妻子,是大夏肱骨之臣楚家的儿媳。”
这位大夏朝的第二位皇帝,脸色霎时变得阴沉,眼眸里似有寒光闪过,“芙蕖,你也以为朕是那等昏庸之人?”
他的自称由“我”变为了“朕”。
“罪妇不敢。”文雅与他对峙,全然不受他气势所迫。
“镇国公楚瓒通敌叛国,已是罪证确凿,你还想朕视而不见?当年风云岭六万将士皆因他而死,他不该偿命?”皇上语气肃然,神色端凝,上位者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文雅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淡然说道:“皇上误会罪妇的意思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女儿,暖阳清澈纯真的眸子也看着她,满是儒慕。
摸了摸她苹果一样的小脸,文雅再次看向皇上说道:“罪妇也是楚家的人,哪能因陛下的恩赐而苟且偷生,今天罪妇前来,是求陛下一件事。”
说着,她目光放柔,明亮的星眸似乎有涟漪波动,“今日芙蕖以表妹的身份,求晏城表哥一件事,待芙蕖随夫死后,表哥念在以往的情分,饶了这个孩子吧。”
“谁说你要死?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皇上近乎暴怒,他的声音不再低沉,吓得暖阳一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文雅反射性的将她抱在怀里,捂住了暖阳大哭的嘴巴,嘴里安抚道:“乖,暖阳,别哭,你忘了母亲对你的嘱咐了吗?不要哭……”
皇上愣愣的看着暖阳,她小小的一团,裹在素白的蜀锦下,泪眼汪汪的抱着母亲,偷偷瞄着他。
那样稚嫩,那样脆弱,又那样可爱。
“她叫暖阳……”皇上犹疑的声音问道。
文雅点了点头。
皇上苍然一笑,后退了半步,“不愧是芙蕖,对我萧晏城,你简直是直击命门。”
文雅安抚好了暖阳,擦了擦她腮边的泪,复又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展现最后的柔情,“阿城,你不是说,如果生了女儿就叫暖阳嘛!”
可这是楚项衡的骨肉,不是他萧晏城的。
最终,刑场之上,还是多了一个女人,皇上仁慈的准她与夫婿自行了断。
楚项衡看着一身素白的妻子,豪气的笑了起来。
文雅粲然一笑,摸着他近来瘦削了的脸,深情的吻住他犹带血污的唇,“阿衡,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