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带着御林军在南寺胡同埋伏,本就是李绶的旨意,锦罗不让他抓萧羽,他有些为难,一面是公主不能得罪,一面是皇上的旨意更不敢违抗,于是有此言:“臣回去该怎么向皇上复命呢?没有皇上的旨意,臣不敢随便出兵的。”
一直缄默的萧羽听出话音,怒道:“尔等事先埋伏在此?”
说好了单独赴约,原来还是有所准备,这种言而无信的皇帝,萧羽倍加鄙视。
宋贤刚想开口,锦罗抢过去道:“宋大人于此埋伏,不是为了抓你,而是为了保护我父皇,这里周围甚是荒芜,谁知道究竟是有鬼出没还是有强人出没。”
如是说,萧羽再无言语。
宋贤还在纠结:“臣该如何向皇上复命?”
张大海那厢咯咯一笑:“宋大人好糊涂,若萧羽有罪,方才皇上来时,焉能放过他呢。”
宋贤想了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随即向锦罗再拜了拜,告退而去,撤走了御林军后,又转身回来,身边带了二三十个精悍的兵士,公主殿下在此,他有责任保护。
张大海也想走,锦罗偷着拉了下他的衣袖,见萧羽还在望着萧宅那滚滚升腾的浓烟发愣,锦罗趁机悄声对张大海道:“父皇当年下旨杀了萧羽的父亲虽然并无过错,但对于萧羽和萧家人,毕竟是件痛苦的事,父皇就没说怎么补偿萧羽?”
张大海笑了:“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既然公主都说皇上杀萧远没有错,那还需要什么补偿呢。”
锦罗道:“是我说错了,安抚下总可以。”
张大海哭笑不得的样子:“公主真没见过当年陈王谋反造成的混乱,皇上和娘娘们仓皇出逃,百姓们亦是人心惶惶,这都是萧远的错,皇上仁慈,没有株连其家眷,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他们还想要安抚,公主说,皇上会吗?”
锦罗没有言语。
张大海微微一笑“老奴知道公主宅心仁厚,可那件事,真的是萧远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老奴还得回去向皇上复命,老奴和宋大人先送公主回府。”
锦罗挥挥手:“不必了,我认得回家的路。”
张大海看看萧羽,小声道:“这里,不太平。”
锦罗晓得他担心什么,一笑,回头喊萧羽:“萧大侠,送本公主回府。”
萧羽淡淡道“公主方才不是说认得回家的路么。”
锦罗忽然发现,这厮但凡不开口,开口就能噎死人,故意端足了公主的架子:“张公公说这里不太平,你功夫好,可以保护本公主。”
萧羽待想拒绝,锦罗走过去低声道:“想不想让你爹在九泉之下安息?想不想让你家人从此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萧羽一怔。
锦罗得意一笑:“我能做到。”
萧羽权衡着,父亲能在九泉之下安息重要,母亲和妹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尤为重要,于是道:“草民护送公主殿下回府。”
锦罗看去张大海:“由萧大侠送我,张公公和宋大人可以放心了。”
张大海心说我就是不放心此人,然见锦罗胸有成竹,而萧羽又阴沉着脸,他也不敢多言,于是看着锦罗由萧羽护送而去,他和宋贤并那些兵士远远跟着,只等锦罗进了王府大门,萧羽也走了,他和宋贤这才回宫复命。
次日,李绶正式下了道旨意,昭告天下,恢复了锦罗大齐公主的身份。
既然锦罗是他和卫皇后的女儿,那么当年卫皇后抱回的李元一,又该怎么解释?
李绶圣旨中说,李元一是另外一位随他出逃的丽妃所生,丽妃因产后病症不治而亡,埋骨民间,她的儿子便有卫皇后收养,是为李元一。
虽然有人怀疑此事的真假,但皇上是金口玉言,皇上吐口唾沫即是钉,不信也得信。
于是,这桩十七年前的旧案终于落下帷幕。
虽然锦罗恢复了身份,因已经出嫁,所以并不需要迎回宫中去煮,但还是需要有个仪式,也得入宫拜见皇上,于是次日,靖北王府的门次第而开,迎接李绶派来的众多官员,有内务处也有礼部,而宫中护卫更是绵延半条凤凰大街,张大海亲自带领众太监宫女,金盘拖着叠放齐整的公主朝服冠冕,徐徐走向前头的敞厅大门。
敞厅内,锦罗端然而坐,一旁站着卿寒山和宓氏并卿公度和其他卿家之人,卿公致和姚氏亦在其中,见了今天的阵仗,他们亦是追悔莫及,就怕某些事朝廷追查下来,那个时候,卿寒山亦或者卿公度想放过他们,皇上都不会点头,他们先是捏造锦罗的身世,后又收买麒麟苑的仆役偷着给锦罗下药,从而使得锦罗一直未孕,罪大恶极,倘或李绶要他们的命,砍头都是轻的,也说不定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卿公致和姚氏彼此交汇目光,各自心寒胆战。
宝瑺郡主却忽而冷笑下,忽而恨恨的,未曾想到锦罗竟然是大齐国的公主,和她还同为李氏,这样看来,她再也无法于锦罗跟前以亲王的女儿自居。
木莲和阴梨在最后头,木莲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阴梨一如宝瑺,完全没有想到锦罗竟然是皇上和卫皇后的骨肉,而锦罗同她,也就是堂姊妹,因为李绶和李绍是亲兄弟。
宓氏难以掩饰心中的欢喜,儿子的这门亲事,可是自己当初做主,原来只想为此斩断卿公度和狄凤鸣的感情,没想到竟给儿子娶回各公主,从此光耀门楣,她应该是首功一件。
郝嬷嬷在旁边悄声嘀咕:“太妃这回高兴了吧。”
宓氏知道她此言什么意思,还不是觉着因为锦罗是公主,她才高兴,于是道“我一直都高兴,不过好像最高兴的是你。”
郝嬷嬷点头:“那是,老奴高兴,是因为从来没有看错人。”
这时张大海带着一干宫人走了进来,宓氏嘘了声。
张大海手拿犀拂,来到锦罗跟前,道:“皇上有旨,迎公主千岁回家。”
他特意把回宫说成回家。
锦罗鼻子一酸,努力自持,方不至于落泪,她虽然是百感交集,但这种场合,还需要保持端庄,张大海传达的是皇上的旨意,是皇上的代言者,锦罗于是离座,跪下,道:“女儿谨遵父皇之命。”
张大海将她搀扶而起,然后,跪了下去,随着张大海,后面的人如潮水般纷纷跪下,张大海开口道:“奴才恭迎公主千岁回宫!”
举凡宫人,都如他这样说,而卿家人,却异口同声恭送公主回宫。
锦罗望见跪着的人中居然有卿公度,忽然感慨,从此身份改变,不知卿公度是何心情。
由着宫女们服侍往内宅换好了朝服,待重新回到敞厅,发现迎她最前面的,是卿公度。
卿公度含笑看着她,公主的朝服庄重又华贵,繁复又大气,而头上的冠冕更是五彩宝石装饰而成,华丽炫目,卿公度走上前,待要施礼,锦罗虚扶,小声道:“哪有夫君给妻子行礼的。”
卿公度道:“规矩不能乱,特别在人前。”
锦罗眼中有一丝疑惑:“我突然变了身份,王爷会不会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