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章 战争、神明与饥饿(1 / 2)秘仪与邪典与大革命首页

公历1653年9月,斯特布莱奇平原。

火炮在轰鸣。灼热的炮弹落入人群。一些重重陷入到泥泞当中,一些则弹跳起来,一连砸断数个士兵的小腿,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来。

人类的哀嚎声压过了风声,铁锈般的血味掩盖了泥土的腥味。

数万人分散在战场上彼此厮杀,这片物产贫瘠的荒原本默默无名,但发生在今天战争无疑会使得它的名字被载入史书与军事教材中。

在大炮的掩护下,伴随着军乐手的鼓点,菲尔王军的火枪手们摆出整齐的三列,逐渐向着敌军靠近。

两军还未进入对方的射程之中,阵前的散兵们已经开始交手,零散的枪声间杂在炮火声与鼓点间,犹如盛大交响乐中的钢片琴。

鼓点突然一变,绿色上衣的步兵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们举起火枪点燃火绳瞄准就在不远处的敌军阵列。

片刻后,一阵叠杂在一起的齐射声加入了进来,混杂着士兵中弹后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弥散着的白烟遮蔽了战场。

在急促的鼓点的催促下,火枪手们开始清理引火孔与引药锅中残留的火药残渣,从脖子上取下引药倒进引药锅,将火药倒进枪口,把嘴里含着的弹丸塞进去,在用通条压实。

在他们一边重新装药的同时,敌军也发起了一轮齐射。

不时有人捂着伤口痛呼倒下,有些新兵被吓得手一抖把引药洒了出去,老兵们则从容许多,他们不紧不慢地拿起通条压实弹丸,然后举枪点燃火绳。

第二轮齐射显然有些零散,但此时敌军已经非常逼近,他们来不及进行第三次齐射,而是将刺刀固定在枪口。

小号声响起,军人们挺着刺刀冲向了彼此。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无名山丘,年轻的国王放下了望远镜他看上去对于战局兴趣缺缺,在他的身侧,则站着另一位身披红色法袍的老人。

这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衣主教诺拉然,先王时他就已经是倍受信任的宠臣,而在先王早逝后他又成为宰相,担负起辅佐年轻国王的重任。

红衣主教正密切注意着战局,同他的敌手诺萨克公爵的叛军不同,菲尔王军虽具备炮火优势而缺乏骑兵,一旦被包抄了侧翼,或者被夺取了炮兵阵地,战局将对他不利。

但一直到了两军相接进入刺刀战,战场上依旧没有出现叛军骠骑兵的影子,而菲尔王军的兵力远盛于叛军,看来战场的胜负已经可见分晓了。

红衣主教揉了揉额角,即将胜利的喜悦并没有冲散他眉头的疑云,诺萨克公爵无疑是一位英明且狡诈的统帅,不会犯下任何愚蠢的错误,除非他还有别的打算

“敌袭!!”

匆匆而来的侦察兵的尖叫惊醒了陷入沉思的主教。

一抹青蓝色自不远处的山坡背后跃起,马蹄滚滚如雷,雪亮的马刀连成一片,恰如一道闪电,一杆红底蓝纹的鹰旗迎风猎猎飘扬。

早在战斗开始之际,叛军的骑兵就悄悄离开了战场,沿着平缓的山脊绕了一个大圈子,就为了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从王军的侧后方直插他们的心脏!

盔甲上印着苍鹰的诺萨克公爵一马当先,率领着他的全部骠骑兵向国王所在之处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冲锋。

红衣主教迅速调集国王的近卫军组成方阵,在叛军骑兵涛浪般的怒号声中,随王驾前来的廷臣们乱了阵脚,他们慌乱地向着方阵挤去,想要同国王与主教一样得到近卫军的保护,反而打乱了方阵的部署。

决死冲锋的诺萨克公爵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意。

红衣主教不动声色地一挥手,近卫军当即挺起刺刀,刺穿了几个冲得最快的廷臣的肚子。

乳黄色的脂肪先于鲜血飙了出来,惊骇欲绝的尖叫声遏制了廷臣与随从们的慌乱举动。

死亡对于疯狂,恰如罂粟对于疼痛,它有时可以抑制住疯狂,有时又会诱发疯狂。

国王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连看也没有看到那几个宠臣的尸体一眼。

骠骑兵们的冲锋终于到达,在国王庞大华美的依仗间扫出一条血路,但近卫军们的方阵已经成型,面对着如林的刺刀,缺乏保护的战马纷纷倒毙,落马的骑兵要么死于身后友军的践踏,要么被数杆刺刀同时刺穿。

披甲的诺萨克公爵也被一挺刺刀挑了下来,摔断了腿,已经有数名近卫军向他冲了过去,想要抢夺一下俘虏公爵的殊荣。

红衣主教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但在骠骑兵们青蓝色的制服中间突然闪出一道黑色,那是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小个子,在骑兵们冲锋时,他就跟在公爵不远处。

此刻黑衣人的马已经被刺穿,但他已高高举起了手,向着不远处的国王念出最后一个晦涩的音节。

一瞬间,红衣主教只觉全身的血液涌上了头顶,他本能地张开双臂挡在国王的面前。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诅咒并不是可以被挡住的实体。

“咔。”

年轻的国王正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右手的拇指,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碎裂,漆黑,化为齑粉。

黑袍的巫师很快被愤怒的近卫们刺死。

国王面不改色,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慌忙请罪的主教,既没有责难也没有嘉许,“主教大人,我的国家里好像混进了老鼠。”

红衣主教谦卑地低下头,“我马上给诃姆教廷写信。”

国王满意地点头,他看也没看周遭的血迹与尸体,径直走到被擒的诺萨克公爵面前,终于微笑起来:“久疏问候啦,公爵大人。”

厮杀声还在继续,但已经渐渐微弱了。

火药粉碎了骑士的时代,但巫术与神秘的时代似乎还未终结。

公历1742年6月,诃姆,教皇宫。

奇娅诺布伦奇伯爵夫人跟随她的丈夫诺布伦奇伯爵,前来拜访她的父亲教皇圣冕六世,以及她的兄长红衣主教马诺斯。

教皇宫的卫兵打开了大门,诺布伦奇伯爵挽着夫人的手臂走进会客厅,一面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宫殿内金白相间的装饰。

教皇圣冕六世刚刚结束一场弥撒,此刻正将那装点着宝石与黄金的圣冠从汗津津的额头上摘下,挂在镶嵌着翡翠的金钩上。

教皇看着女婿,眼里带着某种莫名的笑意,他变魔术一般从墙壁里拉出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纸盒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夹着草莓干与奶油的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