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敢叫你。你是累着了吧，今儿早上走的太早了，昨天晚上看你屋里的灯都十二点了还亮着。你可得注意身体。”

伊伊揉揉眼睛，看着豆豆手里拿的，正是自己刚带回来的英文绘本故事。豆豆拉着伊伊，说：“妈妈你该给我讲故事了。”

伊伊还没说话，王香菊抢着说：“让你妈妈先吃口饭。大姨给你讲。”

豆豆看看王香菊，王香菊乐着说：“咋地？还嫌弃大姨不认识这些字啊？大姨看了，认识，我给你讲啊。”

豆豆半信半疑。王香菊接过绘本，拉着豆豆的手来到客厅。她带着豆豆坐在布艺沙发里，伊伊跟着她们出来，顺手帮她们打开了沙发边上的立灯。

客厅里只开着餐桌上的灯，那是王香菊特意给伊伊留的。自从王香菊进了这个家，屋里灯就没有全部同时亮过。

豆豆上完洗手间，王香菊小跑着过来提醒他关灯。伊伊加班回来的晚，玄关换鞋处的小夜灯给她留着，其他屋里都是黑的。

有几次伊伊回家看到王香菊还没睡，躺在下铺里，用夹在床头上的小台灯看书。

伊伊之前和王香菊说过，不用这么刻意，晚上不开灯看书眼睛会坏。王香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辩解说，只要豆豆看书，她都是给孩子开护眼灯的。

伊伊无奈地表示：“你自己看书的时候也要开大灯啊，不然眼睛很快就花了。”

对此，王香菊并没有听进去，她倒是唠叨过伊伊，一个女人又上班又养孩子，过的一点不轻松。过日子是能俭省就俭省，钱都是一点一点省下来的。

伊伊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她也像王香菊对待豆豆那样，只要自己在家，就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给她们开灯。

立灯打开了，豆豆甩了拖鞋，爬上了沙发。王香菊一只胳膊揽着他，一只手举着绘本，她对豆豆说：“这本书啊，讲的是一个叫约翰的小朋友，在森林里保护妈妈的故事。”

豆豆看着王香菊打开的绘本，指着中间的小木屋问她：“这是约翰和妈妈的房子吗？”

王香菊说：“是呀。这是约翰和妈妈的家，约翰的爸爸是个猎人。这天啊，爸爸出去打猎了，只有约翰和妈妈在家。妈妈要给约翰做他最爱吃的苹果派。”

豆豆抢着说：“我知道了，苹果也是约翰家里的，大姨你看，约翰家里有苹果树。”绘本上，硕果累累的苹果树就在小木屋的后面，树下还趴着一条黑白相间的牧羊犬。

王香菊指着苹果问豆豆：“今天咱们学了，苹果怎么说？”

豆豆大声说：“apple！”

绘本上，约翰站在小凳子上，在水池里洗苹果。系着围裙的妈妈在厨房里做点心。母子之间在谈论着苹果派，谈论小狗是不是也爱吃苹果派。

王香菊指着绘本上妈妈的话，一字一字地念给豆豆听。一句话里，豆豆能听懂一两个单词，他听到了就会重复。

Apple、dog、meet……王香菊跟着他一起念，豆豆念一遍，王香菊再重复一遍。伊伊在旁边听着，豆豆的发音很清晰，王香菊的发音更标准。

王香菊日常说话是带着些许口音的。在平时的相处中，王香菊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口音。她和伊伊说过，来了BJ，就要努力说普通话，要不带出口音来影响了豆豆说话就不好了。

伊伊自己就是学播音主持的，她当然知道说话发音字正腔圆的重要性。豆豆从上幼儿园开始，伊伊就时不时地教他学习绕口令，就是为了从根本上杜绝孩子大舌头、口吃的可能。

伊伊上学的时候喜欢语言学科。

她喜欢英语和语文，喜欢语言从自己口中读出来的韵律感。她也喜欢写作，喜欢每个文字从脑海中的声音转化成自己笔下的字体，抽象的文字变成形象的描写，进化成情节，有人物、有故事。

伊伊愿意沉浸在这样的过程里，独自欢喜。

眼下，伊伊听着王香菊给豆豆念单词，听到她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忽然有些感动。念到间歇处，伊伊由衷地夸奖王香菊：“王姐你的英语发音很标准，好听！”

王香菊问：“真的吗？我没给孩子带偏？”

伊伊笑着说：“没有。你念的很标准。是跟谁学了吧？”

王香菊有点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伊伊看，上面有个英语学习的APP。

王香菊说：“上礼拜让我侄子给装的，他们英语老师让他们装这个，背单词练听力用。我瞧着挺好，让他给我也安了一个。

每天睡觉前背几个单词，听一段人家读的报纸啊新闻啊啥的，挺好的。”

王香菊打开手机，给伊伊看自己的学习进度。她真是勤奋啊，每天打卡两次，一早一晚，各背10个单词，读两篇文章，听两段新闻。

伊伊感慨地说：“你真有毅力，换了是我，可做不到你这样。”

王香菊学了小一个月了，已经背了几百个单词。听伊伊夸自己，王香菊不好意思，说：“看着学的多，可是我忘性也大。

现在脑子不比年轻时候了，早上才背会的词儿到了中午就忘了，属耗子的，撂抓就忘。你看着是背了几百个单词了，可你捡几个考考我拼写，肯定背不出来了。”

伊伊劝她：“你又不为了考试，不用那么认真，就当是玩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王香菊叹口气，说：“上初中那会儿，我一心想当个英语老师，就跟给我们上过课的大学生似的。越想就越有劲，学着也上头。

可现在甭说老师了，想重新当个学生都没人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