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哥说了些不甚了了的话。
我朝巴蒂挤了挤眉头。
他是个诚实孩子,他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除了射击游戏,没有一样我不喜欢。
我们被中校迎进屋子里。
菲佣刚刚摆好的百花茶还在冒热气,香味十足。
客厅墙壁正中挂着一幅人身象脸的装饰画,圆滚滚的身子,古法暗灰的颜料让它看上去就像吴哥窟的石壁。
左下方的图画里站着一位上身半裸的少女,面部有些模糊,但缀满红绿方格的长裙却很艳丽。
右下方挂着一张十寸长宽的合影,眼前这位肩膀上扛着四条黄色横杠肩章的男人赫然就站在人群中最末的地方。
照片中谦恭的笑容和现在大相径庭。
墙壁正下方的陈设柜上摆着一尊石像,丰满的暴露在难以分清男女的脸庞下,手上和脖子上挂满了首饰,头戴皇冠,就像长满瓜果的树冠。
因为不够敬畏,所以不够谦卑反之亦然。我试着与佛像狠狠地对视了好几次,见没什么动静,便悻悻地找了个和房间里其他沙发没有什么不同的罩着白色条纹纱轮的位置坐了下来,新哥回头奇怪地望着我。
我大概触犯了柬埔寨礼仪什么的,但我懒得理会这些东西,我正想着巴蒂。
“我们在打听一个叫老五爷的人,越南来的,被某个组织关在牢房里。我代表我的兄弟感谢您!”新哥回头看了看我,对中校说,
陀可中校示意新哥和雷坐下,自己则坐在客厅上手的软皮沙发上,用一双阴郁的眼睛打量我。
他留长撇胡须,脸色有些黑,但要比一般柬埔寨人浅得多,是隔夜应酬留到今天的疲倦的颜色。
中腰皮靴没有系好鞋带,但也不见得有多坏,露出的白色棉袜夺人眼球。
抑郁的孩子或许喜欢说实话,我在想着对付陀可中校的对策。
“没有这个人。”他肯定地说,然后神态默然地从我们的脸上扫了一遍,又回到手中的那根烟上。
他抽烟的样子笨拙又专心。
“我欢迎中国朋友,在柬埔寨的建设中你们成绩很突出,所有你们可以来做客。但不要提别的事情,这会给我惹麻烦。我不太喜欢麻烦的事。”
我看着铺满地面的“阿拉伯飞毯”和一把匈牙利督战斧,长而且坚硬的木柄看上去比生铁打造的斧头似乎更有用处。
它在密不透风的玻璃窗户下闪着铁锈一样的光芒。
“这把斧子我喜欢。”我抬手指了指,我似笑非笑地望着表情冷淡的中校。“我也很喜欢巴蒂。你是位不错的父亲。中国有个叫做少校的人让我向您问好。你们大概是老朋友了,他对自己的提议有些信心。”
“你是说宁老板?”
“大概是的。是他让我找您的。五爷对他很重要,我得带他离开这里。”
“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喜欢朋友,特别是中国朋友。”
“你一定喜欢这个。”我说着朝雷挥了挥手。
他吃力地转过身子,低头凝视着雷刚刚打开的手提箱。
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在这个明亮的晌午散发着郁金香一样柔和的香气。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脸上露出看上去非常痛苦的表情,然而,隔夜浓烈的酒咯也没能阻止他重新看向我。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就算是少校亲自来也不一定能做到,你知道柬埔寨不如以前了,想救一个人很简单,但善后的事情却很麻烦。你们在触发死亡机关。”
“我要你帮我救出五爷。其它条件随便提,我付得起价码。”
我肯定地望着他。
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犹豫,然而这就够了,正如巴蒂说的那样,他看上去会非常“勇猛”。
“越南老五,在棉花地的头儿手里”他一直在说话。
屋外重新响起的小孩的嬉闹声差点让我没有听清他说的每一句话,反而让我对柬埔寨人说话时习惯颤抖的嘴唇更感兴趣。
我对耳边传来的雷的声音频繁地点头,似乎在听着一个漫长而且无聊的故事。
我早就跑了神,盯着房间正中的佛像默不吭声。
他口中的棉花,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海,软绵绵的,还有些轻飘飘,它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在柬埔寨这个落后的国家里,它成了比纸币更流行的货币。
我多么不愿看到它如一只长途迁徙的斑头大雁在柬埔寨稍做停歇,就会在翌日清晨的曙光到来之前飞翔在中国的土地上。然而,它们就是这样做了,像瘟疫一样能钻空气的空子。
钱,本就是毫无生气的东西,毒pp却能给它们蒙上恶毒的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