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四周小坡种植了不少李树。
万树李花令人醉心,故又称“醉李”。吴国的大军如同过境的乌云,气势汹汹向这里开拔。
“大王,越国虽然是小国,但哀兵必胜。虽然勾践刚刚继位,但文种在楚国曾与我结交,绝对是个奇才。我曾写信让他辅佐大王,但他却去了越国,大王不可不察。”伍子胥在吴王阖闾右手边进言。
阖闾心中不悦,还没开口,一边的伯嚭立刻反驳:“我们的军队天下无敌,更兼大王神勇,将军剽悍。楚国那样的大国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越国呢?”
阖闾也笑道:“相国未免也小心过头了。”
不久,前进的吴军遇到了专门在此等候的越军。阖闾聘目遥观,微微皱起眉头。越军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毫无章法,乌合之众。
越军三万人被分成了左中右三军,士兵都是白盔白甲,各均战旗也是白色,远远看去宛如一片白色的云海,同周围的李树相互映衬,充满了迷离肃杀之意。而吴国三军从旗帜到装束一律是红色,红色的火海和白色的云海遥遥相望。
吴军阵营中响起了战鼓,号角齐鸣,由专毅指挥的右军开始向越军进攻越军这方由范蠡指挥,迎头攻上,两军相交,越军一触即溃。
高处的阖闾见红色的队伍如火焰般在前方蔓延,知道越军第一个回合中就败下阵来,高兴地对伍子胥说:“越兵果然不堪一击。”
越军阵营里,战鼓宣天,后面就是自己的都城,是妻儿老小,他们已然退无可退,只有生死一搏。
高处观望的阖间,在两军激战中感了久违的震撼,越军中军如白浪般地席卷过来,剑光耀日,旌旗蔽天,左、右二军的内侧脆弱,但两翼如箭向吴军激射,隐隐有保卫之势。但是吴军如一把铁锤,硬生生轰开了对方的进攻,反而山崩海啸般地冲了过去,人人争先,个个英勇,狂劈乱砍,越军节节败退。
阖闾大笑,声音充满了自信:“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也叫阵法!”伍子胥也眉头舒展。
忽然,越军的前军后撤,让出一个口子,三军队中走出了三排赤身,散发跣足的人,每排都有整齐的一百人。他们一手拎着自己的散发,一手以剑按颈,嘴里高叫着齐步向吴军阵营走来:
“犯我越国者,杀!”
这三百人队列整齐,如同一排城墙压了上来,虽然脚步不快,但却充满了压迫感。
走到吴军阵营前,第一队在中军阵前站住,还未等对方弄清情况,这批人便毫不犹豫地自己抹了脖子死了。血,直溅吴军将土衣甲第二队上前来了,他们立在左军阵营前,依旧是那几句话,到最后一个“死”字喊毕,也照例刎颈而死,第三排也依样画葫芦,一个个如同冷血机器,毫不畏死。
吴军虽惯于作战,杀人无数,却从未见到这种场面,一时都惊呆住。
就在此时,隐蔽在李树坡上的越王勾践亲自擂起了震天的战鼓,范蠡掩军杀向吴军。
异变突起,霎时间攻守易型,骤闻杀声四起,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时。勾践忽然眼前红光一闪,一个身披大红风氅的人已奔至眼前,“阖闾!”他浮心念电转,说时迟,那时快,他弯弓搭箭,箭矢如一道闪电射在阖闾右脚脚趾上。
伍子胥、伯豁、王孑雄赶到,救回了阖闾。吴军见主帅重伤,一时大乱,越师趁乱掩杀过来,吴军不敢恋战,急急鸣金收兵,往北逃窜。
逃了半天,吴军也慢慢甩开敌人,阖闾躺在马车上追悔莫及。行军医疗条件本来差,逃乱之际更没有军医。阖闾的伤势受到感染,发起高烧,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趁着还有一丝清醒,他找到伍子胥,强支半身,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呼吸显得十分急促。
“大王。”伍子胥痛哭流涕。
“太子拜托了,孤要你像辅佐寡人一样辅佐他。”
“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伍子胥跪在车中,以首叩头不已。
“你要告诉他,勿忘乃父之仇!”阖闾眼神开始游离。
他看着远方,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举手高呼了三声:“报仇!报仇!报仇!”
话毕,他竖起的身子“砰”地倒了下去
五更时分,海涌山下已黑压压站满了操演的武士,他们昂首向上,盯着山上的三个石室,人人手握剑戟,个个神情哀切。为首一位披着甲胄佩着宝剑的将军走上山坡,来到石室前,对着石室的门大叫道:
“夫差,你忘了勾践杀父之仇了吗?”
三扇石室的门同时打开,夫差和伍子胥、伯豁各自从石室猫腰低首而出。
身穿重孝的夫差更咽着回答说:“夫差不敢!”
“为先王报仇!”
“兴吴灭越!”
山下将士举起刀戟呼喊,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吴国上空久久回荡。
看着眼前的将士,夫差暗下决心:勾践,戴孝满三年的那一天,便是孤灭越发起进攻的那天!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