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谋之夜(三)(1 / 2)帝国废墟首页

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就在沈阳城的西城墙外,与小西边门近在咫尺,凭着它高大的巴洛克建筑的体量,站在三层屋顶的天台上,可以把西城墙内外看得清清楚楚。

以下就是美国驻沈阳副领事林奇先生在沈阳事件事发当晚亲眼目睹的双方的举动,由于林奇先生的立场和所提供的记述报告的逻辑和要素比较完备,因此他的这份被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学界当成第一手准确的资料广泛引用。以下就是他的记述报告的主要内容注,这份材料也是林奇先生向美国政府正式提报的有关当夜中日两国冲突情况报告的最主要的附件。

冯庸先生,可能我应该称呼他冯庸将军更合适,因为在这晚双方的冲突爆发后,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沈阳卫戍司令官了。稍后我会解释我对他称呼变化的另一个原因,以阐述我的另一观点。

好吧我再说回冯庸先生。他在九月初时,曾在一次社交场合中告诉我,日本人可能在本月,也就是九月间,将对中国东北当局采取单方面的行动。对此我深信不疑,因为从今年的5、6月开始,日本人就在国内大肆炒作发生在洮南的间谍案和长春的由朝鲜移民引发的与当地土著村民之间的械斗案件。日本人对这两件并不能算是很大的事件揪着不放,一定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在东京的同事们也证实了这点猜想,他们提供了两年前,即1929年底时,关东军就制定了主动挑起事端,再单方面采取武力夺取满洲的计划。这份秘密计划在东京的日军内部的小团体中广为流传,并不慎泄露了一小部分内容,哪就是要主动夺取满洲。

联想到日本人把满洲当作自己国家命运的生命线这种说法,我毫不怀疑日本人将这样做。我曾在六、七月间,两次向总领事詹森先生报告,但显然他并不接受我的观点。所以冯庸先生告诉我,日本人将在本月内动武时,我是持相信的态度的。

9月18日晚,我结束了和几位法国同行的晚餐,回到领事馆,准备撰写一份关于东北最近一直在持续的工业外迁的情况报告,这是我应国会的要求而撰写的。这时的时间大概是晚上的九点半左右,我听到了日本租借地—也叫满铁附属地内,传来了一阵阵骚动。那声音像是故意压抑着的,可能因为人数众多的原因,许多人的低语汇集起来,仍然让人听得出一种不安静的吵闹。我好奇地走到窗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因为受到西边日本领事馆和英国领事馆的阻挡,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声音却渐渐大起来,不一会又陷入一片安静。这明显就是一股有纪律的组织,被命令约束着,一下就安静下来了。绝不是常见的街头喧闹,吵闹的收尾绝对不会这么整齐的。

我留意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再看向城内时,只见守城的中国士兵们并没有异动,在昏黄的路灯下,仍是平静地执行者自己的职责。从前天开始,中国方面就宣布了城防管制,拒绝那些日本浪人进入沈阳城去生事和挑衅。可能是距离的原因,这些中国军人并没有对满铁附属地刚才的动静做出反应,一切都如以往。

以我的了解,日本民族是个内向、喜好安静的族群,不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大事,大家基本上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响动。只有在进行战斗之前,这些狂热的人才会一改常态,肆无忌惮地大声喧闹和发泄。我揣揣不安地站在窗前,等待事态的下一步的发展。以我本心而论,我希望这仍是个和平的夜晚,但我的经验和直觉却告诉我,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这是基于我对日本人擅长搞夜晚偷袭这种恶劣的偏好的认识,既然响动最先来自日本人的领地,这些家伙可不会狂喊一阵就罢手的。

果然,我没有等待了多久,就在我叫来了领事馆的武官亨利·科勒尔少校没多久,他就在望远镜中发现有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离开了满铁附属地的营地,向北悄悄地行军而去了。由于天黑,看不清是平民还是军人,但日本人那种长的出奇的步枪在暗夜中的剪影,还是暴露了那是一支军队。

再之后,从满铁附属地的中心位置走来了黑压压的几股人群,他们缄默着行军到商埠地里,静悄悄地在建筑背面,隐藏起来。离我们最近的只有几百米,通过望远镜,我们轻易就能在商埠地的灯光下面,看清他们是日本人,而且还是那帮子擅长在街面上惹事的日本浪人。今天他们一改往日的高调做派,静静地躬身藏在暗影当中,谁都看得出,他们今晚要对中国人采取不利的行动了。

我再看向城内,惊奇地发现中国人也同步开始行动了,许多士兵悄无声息地涌向城头,开始在城墙的垛口处堆积沙袋一类的物品,开始扯下遮盖物品的苫布,露出迫击炮的身姿。看样子中国人对日本人的动作也是有所察觉的。但我认为这是他们正当的防卫权力,谁也不能不对咄咄逼人的对手有所防备。

出于习惯,我频繁地看表,以确定时间。就在晚上的10点24分,北面的隐隐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便升腾起很多的亮光。科勒尔少校确定那是军用照明弹发射升空后的光亮。看样子,这必然是刚才那支离开满铁附属地营地的军队引发的这些。那里或许已经开战了,只是我们离着那里有4、5公里的距离,没能听到传来的枪声。但也没等多久,更大动静的炮声就传过来了,密密麻麻的,响成一片。

那支潜伏在满铁附属地外商埠地的浪人武装,也同时听到了从北面传过来的炮声,仿佛这就是一种信号,这些人跃出藏身的建筑背后,呐喊着冲向我们面前不远的小西边门方向。队伍的前面是几十个举枪狂奔的军人,后面则是拿着东洋武士刀的浪人们,很多人头上都缠着白色的布条。我清楚,这是这帮人干一票大事时标准的装扮。

科勒尔少校和我几乎同时明白了日本人今晚的计划了:日本人是要同时攻击北面中国军营北大营和沈阳城。从两地同时发动进攻的这种协同能力来看,我和科勒尔少校毫不犹豫地判断,这时日本人蓄谋已久和精心准备的,否则,做不到像我们看见的这般同时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