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砸蛋,知道这是谁人车架吗?”一位官员的御者一惊。
然而被挑动起来的游侠们却不管这些,鸡蛋如疾风骤雨,纷至沓来。
“大胆,焉敢亵渎东曹掾,快快住手。”
“岂有此理,仓曹掾也敢袭击?”
“丞相丞在此”
听闻丞相丞三字,樊季悚然而惊,看了圈四周,无比的茫然。
身边游侠们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庞,狰狞而扭曲,远处被无妄之灾波及的诸官吏们,抱头鼠窜,四散逃走的贩夫走卒们,仓惶惊恐。
几十辆官员车架竟无一幸免,官员们狼狈至极,震恐无比。
樊季打了个冷颤,终于回神。
他下意识朝“张无忌”方向看去,然而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樊季悚然而惊,寒意袭遍全身。
他咬了咬牙,提起衣摆,混入了人群中,不一会便没了身影。
长安城中,一辆马车不缓不急的行走着。
杨延寿坐在御者的位置上,频频回头,面露忧色。
杨玉闭目假寐,突然出声道:“千岁是担忧吾如此做,会引发难测事端?”
杨延寿迟疑了下,最终点头。
尚冠里,近丞相府,毕竟是长安官吏最集中的地方,主君命张子夷去那里闹事,无异于去戳马蜂窝。
“千岁无忧,丞相不会发怒的,而只会感谢我。”杨玉云淡风轻。
杨延寿不解,杨玉故意卖了个关子:“稍后便可知。”
说完便重新闭上了眼睛,心中却陷入了沉思。
他被人一连数日的喊打喊杀,焉知没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不然正常人对吴王被抓只会感到高兴,怎会怨恨将吴王抓来的最大功臣杨玉。
杨玉相信古人修养过人,对德行更是追求甚高,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更别说,在吴王被擒这等大是大非面前。
除非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除了勋贵与藩王宗室,杨玉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前者,站在勋贵角度,杨玉既然能为天子献计擒吴王,焉知天子伪造诏书之事他没有插手。
且他为天子解了围的同时,却将丞相府当做了摆设。此举无形中站到了勋贵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勋贵们能看杨玉顺眼才怪了。
宗室子弟更不用说了,吴王纵是万般不是,那也是刘氏诸侯王。如今被杨玉用一个小小阴谋,给打得人仰马翻,脸都给踩进泥底里去了。
太惨了。
宗室子弟兔死狐悲,不可能不恨杨玉。
说不定就有人正打算雇人刺杀杨玉呢。
既然这样,幕后黑手就都别想跑,都来尝尝臭鸡蛋烂菜叶的味道吧。
不是扇动全长安百姓敌视他,甚至挑动游侠到处搜寻,欲诛杀他以谢天下吗?
杨玉干脆以身为饵,将这些人全给钓出来。
此乃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也让一些人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这只能算发泄一下情绪的小手段。
他让张子夷此番行事,打得是“惩戒中方不败”的名义。此举,杨玉的真正用意是自污。
看看,中方不败此人果然人人喊打喊杀,哪怕天子下了诏令也无济于事,吓不退身怀正义的仁人志士。
杨玉要给那些人营造这样一种假象。
他的计谋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在外人看来难脱奸诈嫌疑。
且他携擒获吴王,消弭诸侯祸乱之大功入朝堂,却毫无根基,又初入长安,必然被勋贵敌视,打压。
当年贾谊就是被如此打压的。
如今被人认为小人,反而对杨玉是一种保护。
勋贵宗室们会因为他的“小人行径”轻视于他,且百姓的扔臭鸡蛋辱骂行为,是种极其快意的发泄途径,勋贵宗室乐见其事,有种猫戏老鼠的成就感。
在玩尽兴前,敌人反而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杨玉怎么可能不怕,杨玉从不讳言自己怕死,毕竟命只有一条。他可以死,但生死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不能操于他人之手。
更不能容忍如鱼肉般被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