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櫈儿山十里地的一片山林,蝉鸣蟋动。
幽幽的林荫小道,头戴官制凉帽,身着“卒”字差服的两位官差一前一后策马疾驰而过,不一会儿消失在路的尽头,只剩扬起的尘土在飘荡。
而刚才路过的路边林里的小土丘后,有几束杂草突然上下抖动起来,倏地站起几个人影,只见当家的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正望着官差消失的方向出神。
一旁的六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怨道:“当家的,这些官差这个时候往这边跑是要干什么,这里不是官道,不会是出什么事情吧?”
当家的将嘴里的狗尾草狠狠吐到了地上,“妈的,这段时间这些官差东跑西跑,不知道是搞什么,两个多月都没机会好好开张,现在新开了一条通往邕城的路,往时走这条路的几家镖行也选择走新路,生意比往常淡了不少,没得机会跟这些镖行打交道收买路钱咯。唉”
小路偏僻,远离官道,但却是板南村到板坝村较短时间的一条小路。通过小路到板坝村,再走上大道往邕城,能够节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因此,许多商客、镖行都会选择走这条小道。
櫈儿山的兄弟们就是靠占据着这条小道,与归顺州、天保县等周边的一些镖局有打交道,这些镖局也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按月份或按季度或按年主动给櫈儿山纳些钱财,称为“买路钱”。
交了买路钱,每趟走镖过此地,櫈儿山的兄弟只要看到该镖局的旗号都不会找麻烦。但是,如果没有给够钱或者有新开的镖局没有主动交钱,那这路就不好过了。
櫈儿山当家的和兄弟们就是靠着这些买路钱过上了比较安逸的日子。
但是这样悠哉的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年前官府新开了一条往邕城的路,道路宽敞还比过这条小路更省时间。
许多客商和镖局不再选择走这条路,只有上了年纪的板坝村人会通过小路来往,偶尔也只有些采药人赶路经过,日间往来人数甚是稀少,使得生意一落千丈。
没了镖局买路钱的滋润,櫈儿山的兄弟们不得已只能挑些路过此地的有钱土豪、商贩等散客下手打打牙祭。
许久不见人影,几个人或坐或蹲在路边草丛,懒洋洋的。
当家的坐着抻着身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隐约听见一个兄弟悄悄跟旁边的兄弟说:“当家的怎么净挑这种没人的地方干活啊,真没意思。”
当家的听罢,随即捡起身边小石子向那人扔去,轻声喝道:“说什么呐,你傻啊!抢劫当然要找僻静的地方,没见现在到处往来的官差吗?你们想被抓啊!没意思?!等会儿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有意思!”
说话间,前头望风的兄弟奔来报告:“当家的,前面来了人!”
“妈的!终于来正客了,赶紧隐蔽!”当家的兴奋道。
过一会儿,前方路上出现了身影。
来的正有四人,乌衣素服,头戴斗笠,帽沿低矮,脚步匆匆,为首的个头较高,手持棍杖,左脸颊带着伤疤,眼神顾盼左右,神色冷峻。
到了几人埋伏地前面的路段,为首的突然立定,伸手示意停下,众人立即左右靠背警觉起来,但周围除了虫子和鸟的叫声,并无一点动静。
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为首的示意众人慢步前行数十米后,便加快步伐继续赶路。
待到那一众人人影消失后,草丛里埋伏着的人仍然一动未动。
当家的埋着头趴着,隐约听见了呼噜声。
小六子忍不住推了推当家的,轻声道:“当家的,人走远了”
当家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有些惘然。
身后有兄弟窃窃私语:
“当家的刚才真的睡着了吗?”
“不会是看到对方一副高手的样子,怕了吧?”
当家的竖着耳朵听到了,顿时火冒三丈,随即转过头怒道:“都乱说什么呐?你们见过当家的我几时怕过人!”
说着,又感觉自己作为老大,关键时候竟然趴着睡着了,确实有些尴尬,便故意咳嗽了两声,解释道:“哎呀,看他们的样子,都是急着赶路的人,什么行礼都没带,肯定是没钱的。抢穷人的钱是浪费时间啊!”
说完看到仍有兄弟交头接耳地议论,瞪起眼大骂道“他娘的!你们是吃饱闲的吗!都给我趴回去!”
众弟兄见当家的发火,立即闭嘴,缩头耸肩,纷纷趴回草丛里继续埋伏。
又过一阵,目光所及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身影。
这一下子让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都一丝不苟地盯着身影缓缓而来。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晃晃悠悠的走来一位矮小的老太太,满头银发,驼着背,拄着拐杖,小脚一颤一颤往前走着。
看到此,隐藏着的几个人顿时泄了气,无奈地彼此相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