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上 强盗与神父(1 / 2)夹缝中的光首页

六月中旬地中海北岸的气温不似往年般升到二十五六摄氏度,本应茂盛成荫的绿植纷纷耷拉下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有耐寒的松树科依然繁茂如初。

连绵半年的雾霾已然变淡了不少,但它仍旧遮蔽着太阳,统治着天空。

索菲亚背着弓在密林间穿梭,几分钟前,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侦查计划。她看着惊起飞鸟的树林,寻找着枪声的来源。

过去几年的艰苦求生让她学会了如何安静而快速地在密林中前进:她越过一条小溪,跨过几丛矮灌木,甚至没惊动在树上打瞌睡的松鼠。

她的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她继续前进,那些交谈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响亮。

她看到远处的树林后充满了光亮,光亮处传来男人们粗厚的嗓音,她匍匐在地上,缓慢且小心地向前爬去。

她钻入一处长着迷迭香的灌木丛中,将眼前细长的叶片拨出两厘米长的洞。

洞外是一条生着无数裂纹的柏油马路,马路上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卡车。

那是一辆重装甲的平头卡车,车顶上安置着三个型号不一的大喇叭。车窗玻璃处焊接着厚厚的钢板,钢板中央留出一道不足10厘米的缝隙作为观察孔,看上去就像卡车眯着眼睛一样。车头的其他部位同样焊接着厚厚的金属,只不过这些焊接就有些过于随意了,她甚至能看到一口平底锅的锅底被焊接在朝她这面的车门上。

这卡车的样子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灾难电影里的卡车,它比那些充满创作者颓废艺术的卡车更难看:它臃肿杂乱,毫无美感,就像一个胀满脓包的人,处处透露着让人作呕的不协调。

卡车旁站着六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他们拿着步枪,穿着防弹背心,每人腰间还系着一个防毒面具,他们有说有笑,看上去十分放松。

索菲亚听到的交谈声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她看到一个男人把头伸进驾驶室,两个男人端着枪站在周围四处观望警戒,余下三个男人围成了一个圈:圈中间还跪着两个男人,跪着的人双手抱着头,他们腰间系着绑有手枪套的皮带,但手枪套却是空的离他们最近的男人肩上背着黑色的自动步枪,两只手抓着两把手枪显然,跪着的两人明显是其他人的俘虏。

他们都在讲法语。

“你们都疯了?你们知道这辆车是干什么的!快放开我们!”一个俘虏愤怒地朝身边拿枪指着他的人怒吼,他的嘴角裂了一个血口子,口子边的皮肤淤青红肿他刚刚被揍过。

“闭嘴,小子!”一个抽雪茄的男人说道,男人的嘴角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疤痕爬过鼻梁覆盖了半张脸,破坏了他原本英俊的面貌,“粉饰太平、和平过家家的日子结束了!姑娘!”

“你们真是疯了!你们这是违法犯罪!是背叛祖国!你们拿走了这些东西,勒瓦如普就会杀光我们的同伴!你们这群疯子!”那个俘虏开始挣扎着要起身,拿着他们的手枪的男人对着他脑袋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瞬间倒了下去,嘴角的口子裂开,流出更多鲜血,他蜷缩在地上疼得翻滚颤抖。

“上帝会帮助我们的,不劳你费心。”那个刀疤男深吸了一口雪茄,入肺后用鼻子把废气吐出,他把雪茄摁在地上熄灭,将剩下半截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对着身旁的另一个男人偏了偏头。

“愿上帝宽恕你们。”那个接到暗示的男人端起手中的步枪指着跪着人的脑袋。索菲亚看到有两朵橙色的火焰从黑洞洞的枪口冒出却没听到响亮的枪声,她这时才发现他们的枪支都装上了消音器。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停止了挣扎,跪着的男人向前扑倒,粉红色的脑浆混合着深红色的血液从他们埋着的脑袋下缓缓流出,染红了黑色的柏油马路。

亲眼目睹近在咫尺的暴行,索菲亚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她很清楚,这些人显然不是善茬。如果他们发现躲在树丛中的自己,她的下场不会比刚被处决的两个男人好到哪里去。

她看到开枪的男人收好步枪后把两具尸体拖进了森林,然后他俯身在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阵,起身时他手上拽着一把黑色的车钥匙毫无疑问,是他们身后那辆卡车的车钥匙。

那个男人把钥匙抛给刀疤男,再次俯身去翻找尸体上没翻过的口袋。

刀疤男领着另一个男人走向卡车,她看见他在途中把车钥匙递给了站在卡车主驾驶车门边的同伴,接着他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而那个接过钥匙的同伴坐进了驾驶座。

索菲亚猜测刀疤男就是这伙人的头目。

他们关上了车门,索菲亚看到驾驶座的车门“装甲”处从右到左画着红白蓝三色的竖条,竖条右下角用红色的油漆写着rnssbrs自由法兰西。

她看到刚刚负责观望警戒的两个男人爬上了卡车的货厢,他们在塞满货物的空隙处坐下。

“皮埃尔,快点!”等待了一会儿后,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他伸着脑袋向还蹲在地上翻尸体的男人喊道。

“知道了,马上!”

“别磨磨叽叽了!这些家伙不会带太多东西的!”

“我知道了,你闭嘴!”蹲在地上的男人没好气地说,“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他举着胳膊,五指间捏着一包开封的香烟。

“快点吧!皮埃尔!”同伴不高兴地说,他用拳头敲着铁皮车顶,让它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你再啰嗦我们就把你扔在这里了!让你和勒瓦如普同枕共眠。”

坐在货厢处的两个男人闻言大笑出声。

那个叫皮埃尔的男人小跑到卡车边,经过驾驶位时瞪了车里的人一眼。他爬上了货厢,剥掉了被鲜血濡湿的香烟外包装,将里面的香烟一把拿出分给坐在身边的两个同伙。

“嘿,皮埃尔,你不给我和让一支吗?”从驾驶座伸出来的一只手用力敲打着货厢的铁栅栏。

“去你妈的彼得!”嘴上骂着人,皮埃尔还是递过来三支香烟,“两支给让,一支你自己抽。”

彼得接过香烟,他关上了车门,很快,车门又被“砰”一声打开:“你他妈给我们的香烟怎么有一支沾着血啊!”

“两支没血的是给让的!你他妈自己抽那支有血的吧!”

“艹你妈皮埃尔!我可是虔诚的基督徒!”彼得大声抗议。

“去你妈的虔诚!可恶的撒旦之子。”

“你们别吵了,快走。”卡车的右车门被打开,刀疤男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车座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