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上 三人成行(1 / 2)夹缝中的光首页

“这是你的东西?”环顾一圈,程知行对于架子上摆满的各种物品感到好奇,他看到第二排架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动剃须刀,便伸手拿了下来,“你还用这玩意?”

“这不是我的,是亚历山大的。”索菲亚快速地看了一眼后,低下头接着收拾行囊。

“难怪这么多灰。”程知行对着手中的剃须刀吹了一口气,“刀片生锈了,亚历山大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是你父亲?”

索菲亚塞罐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是,他是我的老师。”她继续将手中的罐头叠到另一个罐头上。

“老师?”程知行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和你的老师住在一起?”

“别胡思乱想,他曾是我母亲的老师,后来成了我的老师。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许多像我这样的外国人能在审判日后活下来,都是因为他。虽然他不是父亲,但很多时候他就像父亲一样。”索菲亚将装满罐头的桌布的四个角揪在一起打了个结,接着她吧这个包裹放在另一块方巾,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我在奥索尔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个俄罗斯人对吗?”程知行想起那晚去水坝前鲁伊斯中校和费尔南德斯上尉的交谈。

“是的。他是唯一一个敢在这里称呼自己为俄罗斯人的家伙,虽然他都72岁了,但当他还可以双脚站立时没人敢惹他。”索菲亚想起几年前的事忽然笑了出来,“也许你会觉得我在吹牛,但亚历山大曾徒手掐死过一只野狼,我亲眼看见的。”

“我相信,鲁伊斯中校谈起他时口气很尊敬。”

“比起尊敬可能他更畏惧亚历山大吧,不然他为什么不在我们最困难时伸出援手呢?一个医生,一支抗生素可以改变很多事,胡安鲁伊斯塞尔瓦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即使他的物资已经多到随时都有过期的危险。”索菲亚的动作再次一停,音调也因为愤怒而上扬。

程知行看到女人握成拳的手背上显露出一条条青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让你想起一些愤怒难过的事。”

索菲亚开始收拾一些日用品,包括卷好的被褥和一根有些秃的牙刷:“没关系,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不然我会接受你的建议,留在奥索尔。”她注意到程知行还在把玩那个剃须刀,“你如果喜欢的话就拿走吧,我记得这里还有一盒没开封过的刀片,你要不找找?”

“谢谢。”程知行指着离自己最近的架子,“我可以随意翻吗?”

“当然,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

程知行将黑色的剃须刀放在一边开始拿起架子上的大小瓦罐翻找,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他奇怪的转过头,看着屋里唯一的另一个活人:“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索菲亚摇摇头,将第二个包裹打结放好。

等他们最后一次从木屋走出来时,弗朗哥背上已经是大包小包一大堆口袋了:索菲亚将能带走的都打包放在了弗朗哥身上来时两人骑着马,回去却只有步行了。

两人一马刚走出森林,索菲亚忽然说她忘了一个东西,她让程知行在森林外等着她,她要回去取。于是,程知行只能拉着弗朗哥在山毛榉下踢石头玩,他看到他们曾经呆过的白色石头屋就在马路对面。他观察了左右,除了风吹过树林飘落几片叶子外,连一只松鼠也没看到。

然而站在马路上傻等还是有些风险。

程知行想了一下,把弗朗哥牵到了石头屋子残破的院落里,他自己则在检查了屋内后坐在了石头门坎上。

索菲亚拿着那本堂吉诃德赶回来时,空荡荡的马路上已不见了男人和骏马的身影,她有些惊慌地伸着脖子左右观望,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她寻着声音找了一圈,发现程知行就坐在她对面的石头屋下。

“我以为你丢下我跑了。”索菲亚怒气冲冲地走向他。

“我为什么要跑?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程知行站起身,一边拍掉裤子上的灰一边解释。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知道你在奥索尔,你就打算跑了?”索菲亚没被说服,反而更生气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可是个讲信用的人。”

“哦,所以你答应费尔南德斯科斯特炸水坝的事没完成你就打算开溜?”

“什么嘿,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程知行警惕地说,他都快把这个隐患忘了,没想到索菲亚居然在此时提起它。

索菲亚耸耸肩,回答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炸药是用来炸矿洞的。”

“好吧。”

“你并不相信是吧。”

“的确,不止是我,贝尼特斯也觉得你们购买炸药包不是去炸矿洞的。这里的人对奥索尔有多少物资心里有数,不缺炸药不缺食物不缺医疗用品,既然如此,费尔南德斯为什么要炸开老矿坑?只有一种可能,他用那些炸药要做别的事,还要背着他们的老大。”

“仅凭猜想并不能说明什么,费尔南德斯上尉口碑很好。”

“是的,但费尔南德斯科斯特是个卡斯蒂利亚拉曼查人,准确地说,他是个阿兰胡埃兹人,还不止一次在加利法的红灯区表达了他想回家的愿望。”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费尔南德斯科斯特本来只是个一级下士,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长官全数阵亡,如果不是因为他天生一副好口才,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上尉。在他还是个士兵时,他还意识不到有的想法不该说出口。”索菲亚抿着嘴“遗憾”地摇头,“可惜贝尼特斯是个喜欢写字的家伙,他会把他听到的所有事都记在他的小本子上,尤其喜欢记那些容易引发冲突的事。”

“贝尼特斯猜到上尉的计划,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是让你送来炸药?”

“不知道,也许贝尼特斯觊觎的是那座水坝?最好是别人拱手让出的水坝。”

“一座毁坏的水坝?”

“你永远不知道贝尼特斯认识哪些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有多人欠他债务。既然他想要那座水坝,就有能力修好它。”

“有意思,巴塞罗那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你能用大家听得懂的语言吗?巴塞罗那怎么了?”索菲亚微微皱眉,因为刚刚程知行是用母语说的那句话。

“没什么,”程知行重新切换回西班牙语,“你很了解贝尼特斯,为什么?”

索菲亚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让她生气的事,她嘴角挂上了得意的微笑:“因为以前我的阵营还在时,是我负责和贝尼特斯交易的。”

“你的阵营?方舟r?”

“你怎么知道?”索菲亚吃惊地问。

该换程知行得意了:“我听鲁伊斯中校说的,这是个简单的单词,但方舟是什么意思?”

“上帝曾让诺亚建方舟度过大洪水时期。方舟,大船的意思。”

“诺亚方舟,我知道,我小时候妈妈给我买过一本书。”

“你是基督徒?哪个教派的?”索菲亚松开眉头,投来好奇的目光。

程知行摇头:“我不信教,只是读过圣经故事。”

“哦,你读过圣经,却不信教。”

“我没读过圣经,只读过圣经故事。”程知行叹了口气,“我该怎么给你解释,在我们那里,圣经只有教堂才卖,但圣经故事却到处都有卖的,我知道诺亚方舟,也知道上帝七日创世,但我没读过圣经。”

索菲亚对于只卖圣经故事不卖圣经这种离奇的事实感到非常吃惊,她一时半会不能理解这种情况是如何发生的,隐约间她已经能预知到关于此事的解释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于是她决定用一个语气词给可能发生的漫长讨论画上句号。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