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血腥、混乱到极点的厮杀后,鞑靼骑兵扔下大片大片的尸体和伤兵,狼狈地退了下去。
不退不行,这该死的方阵跟沼泽似的,冲得越猛陷得就越深,他们精湛的武艺和箭术难以发挥,而明军从四面八方倾泄过来的弹雨却无时无刻不在收割着他们的生命,这种感觉,何其憋屈!
明军没有追击,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将战死的袍泽和负伤的伤员拖入方阵之中,然后自发地调整方阵。方才一阵惊心动魄的厮杀,他们也出现了很多伤亡,必须调整一下以维持方阵的完整性,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受伤的鞑靼骑兵倒在血泊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号,用生硬的汉语冲明军士兵大声呼喊着,不求救助,只求速死。没办法,民兵使用的火铳口径达到惊人的18毫米,装填的时候往往又是用倍装药,就算是质量比颗粒黑火药次一等的粉末黑火药,威力也是十分惊人的。被独头弹打中自然没啥好说的,击中头部的话整颗脑袋都碎了,击中胸腹的话就是一个大窟窿,肝肠脏器随着弹头一起飞出去;击中四肢的话最好祈祷子弹不要击中骨头,否则整个肢体都给打断。被霰弹击中的滋味也不好受,一钱半重的霰弹一颗可能不会致命,但同时挨几颗,不死也是重伤。许多伤兵就是腹腔被打得稀巴烂,肠子流了一地,然而一时却死不了,痛得他们连自行了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冲明军这边大声哀求。
不少边军出身的民兵看着那一地尸体,十分意动。这些可都是钱哪,抢一颗首级回来就能换到五十两白银,几年都吃喝不愁了……
真的有人离开方阵跑出去拔刀割首级。
军官见状,阴沉着脸擎起火绳枪砰的一枪,将正在割首级的倒霉蛋打得整个人向前飞出去。不少蠢蠢欲动的、想跟着跑出去割首级的士兵顿时给吓住了,呆呆的看着军官,面色煞白。
“胆敢离开方阵去捡首级者,杀无恕!”军官放声怒吼。
那些前边军出身的家伙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透。
另一边,龙岩峰见民兵将鞑靼人这一轮猛攻给击退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握着马鞭的手掌心却已被汗水濡湿了。方才的形势着实是骇人,他几次差点就按捺不住打算下令神武军去支援民兵了……还好,以运河纤夫、山中棚户为主体的民兵扛住了鞑靼骑兵这轮猛攻,还好!
杜松挠挠头,说:“那些民兵的表现……倒是出人意料!”
骆天生说:“意料之中的事情。”
杜松瞪大眼睛:“意料之中?”
骆天生点头:“这空心方阵就是专门克制骑兵的,只要秩序不乱,只要弹药不缺,以骑射为主的轻骑兵根本就冲不动。”
龙岩峰说:“轻骑兵不足为虑,怕就怕他们出动具装重骑……”
话音未落,牛角号再度吹响,鞑靼骑兵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再一次策动战马,铺天盖地的冲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目标,只分出三千来人向中军发动进攻,主力则像洪水一样涌向神武军那四个方阵!
龙岩峰耸了耸眉毛:“想给我来个擒贼先擒王?”
骆天生沉声说:“八成是!咱们得认真认付了!”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鞑靼骑兵的先锋便已经进入了火炮射程之内。由于某种原因他们数量实在太多了,神武军炮兵果断拆掉炮口的鸭嘴装置,装填炮弹照着鞑靼军队猛轰。他们使用强装药,同时在炮膛里装填一枚实心炮弹和一枚霰弹————霰弹是装在锡罐里的,炮声轰鸣间,实心铁球和霰弹同时飞出去。霰弹落在骑兵中间,甭管是人还是马,都在被它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血浆四溅,肉沫碎骨乱飞,哪怕是身躯庞大的战马也像纸糊的一样被生生撕碎,炮弹一路横冲直撞,在奔涌的铁骑中间犁出一条条血胡同。霰弹则是大面积扫射,将鞑靼骑兵成片成片的扫倒,哪怕是隔着两三百米,一发过去也能撂倒十几名骑兵!
炮手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的战果,打完后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清膛,然后将药包和炮弹捅进炮膛里去,接上导火索。这次纯粹是装填霰弹了,骑兵不是步兵,他们移动的速度非常快,装填一发炮弹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冲过两三百米的距离,杀到他们面前来了,这个时候装填实心炮弹已经没有意义……
所以,上双倍霰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