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上大三的儿子来电话,说要五千块钱报名考研培训班。
儿子有上进心,做父亲的自然深感欣慰。
也是,自己一辈子在底层苦苦挣扎,过着贫穷憋屈的日子,就巴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出息,像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一样好好活着。
儿子也争气,在没有父母管教的情况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考上了重点大学,现在要考研,将来还要读博,前途一片光明。
畅想着儿子似锦的前程,做父亲的脸上绽出难得的笑容,心情格外舒畅,宛如走出寒冬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
然而,一想到这笔报名费,郤向阳就不由得皱起眉头,愁容满面,神思恍惚地沿着竹子搭建的脚手架下楼。
这年头,五千块还不够有钱人买件衣服,而他竟然掏不出来。
真他妈窝囊!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自己,抬头冲着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叹气。
忽然间,他前脚在竹垫上一滑,身子往外一晃,直往下坠落。
啊
充满惊恐与绝望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在即将触及坚硬地面的瞬间,他那张因恐惧而狰狞的脸上绽出丝悲苦的笑,因为儿子的报名费有了着落。
这辈子总算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用生命为儿子挣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这样一来,儿子就有钱报名考研培训班了,有钱读研读博了,将来肯定能找到好工作,肯定会出人头地,过上有钱人的体面生活。
值!死了也值啊!
在颅骨咔嚓断裂的一刹那,一个叫灵魂的东西,像空气一样从裂缝间飘了出来,向着阳光飞舞的天空飘去,向着归去的方向飘去。
飘啊,飘啊,飘过高楼田野,飘过千山万水,飘落在遥远的小镇。
猛一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一排排低矮破旧的老瓦房,一条条狭窄不平的小巷。
一棵棵柳树垂着碧绿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一株株桃树结满了果实,在热烘烘的阳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光。
树下卧着几只老黄狗,一群小鸡在旁边刨食,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过往行人穿着打扮都土得直掉渣,男人穿的大都是的确良短袖,女人穿的大都是花格子衬衫,上了年经的人还穿老式的对襟衫呢。
瞧他们这模样,活脱脱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庄稼人嘛。
见鬼呀,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地方呢?
哪呀,这到底是哪呀?
正在惊疑之际,一个穿着件蓝底红格子衬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两根又细又长的麻花辫在身后甩来甩去,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涡,张开樱桃似的小嘴脆脆地叫了声二哥。
二哥?都快五十的人了,哪有这么小的妹妹呀?开玩笑了吧!
还没从疑惑中缓过来,小姑娘又提高嗓门喊了句二哥。
“我是你二哥?”
“是呀,你不是我二哥是谁呢?”
“那我叫啥名字,你又叫啥名字?”
“我叫郤向红,你叫郤向阳呀。”
“我叫郤向阳。”他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指着小姑娘,“你叫郤向红。”
“对呀。”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个面前的小姑娘,问道:
“你多大了?”
“十一。”
“那我多大呀?”
“十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