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桑弘羊慌忙跪倒。尽管他是刚刚才被召唤出来,但他的潜意识早就和原本的户部尚书融为一体,所以自然也有着原本户部尚书的恐惧。
要知道,他可是户部尚书。赋税出了问题,虽然不至于把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一个人头上,但一方面有失察之罪,另一方面也有个领导责任。
其实这个问题,原本的崇祯皇帝也曾在朝会上当众质疑过。但原本的户部官员总能找出许许多多的理由推诿责任,甚至还有许多朝臣事后联名上奏,认为南方赋税过多过重,已经让江南各省不堪重负,要求皇上下诏减免南方各省的赋税。
如此反复数遭之后,虽然崇祯皇帝最终守住底线没有减免,但自此也让崇祯皇帝对赋税征收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南方各省不敢逼迫太过。唯恐南方各省真的如朝臣所言“不堪重负,或酿成民变”固然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如今随着北方以及中原腹地被流寇和建虏反复蹂躏,整个朝廷的粮饷基本全靠南方漕运支撑。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南方赋税能收上来个七八成,他也就不会太过苛责。
但如今的朱由检,却不会像原本的思宗烈皇帝一样对南方各省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了。
而对于南方各省赋税减少的原因,朱由检在参考后世资料的基础上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朕以为,南方各省岁入减少,不外乎盐税、茶税的减少,还有逋赋现象日益严重两大原因。”
“臣,请圣上明示。”桑弘羊匍匐在地,恭敬发问。
朱由检也知道,连他这个不算太通庶务的皇帝都能看的明白的东西,历史上本就以经济学见长的桑弘羊不可能看不明白。
但他也明白,这两件事情一旦被揭开,其背后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为了将盖子重新盖回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这个皇帝有底气受得起,但桑弘羊这个户部尚书可就未必了。
所以他也没有为难桑弘羊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分析下去。
而边上刚从东厂匆匆赶回的王承恩,一入殿就听到皇上在对江南事务大发议论,当下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但他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进殿听到了这些话语,就不可能再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所以尽管内心如丧考妣,但他脸上也只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挪到了朱由检身边侍立。
“就先说盐税和茶税吧。自当年汉武帝盐铁官营开始,数千年以降,盐铁茶等几大项就是国家重要的财税来源。唐宋赖盐税以得暴利,我朝初立时,盐税亦能占到每年岁入的六成左右。然而到了神宗皇帝之时,每年的盐税就只能维持在两百万两上下。然而到了朕手里,你们报上来的盐税入库只有一百万两。朕也不指望能像两宋时依靠盐税牟取巨利,但桑尚书能不能为朕解释一下,朕和祖父时差的这每年上百万两银子的缺口,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一听他们是在正儿八经的讨论财税,王承恩的脸色更难看了,两条腿更是险些没直接抖成筛糠。
好在朱由检眼下全部精力都盯在桑弘羊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王承恩的反常,给了他收拾状态的机会。
“朕看这奏章上说,我朝盐税分两部分,其中一份是人口税,每人派银一分六厘二毫,视各家人口而定。民间俗称为盐钞,而按旧例,一个普通的县城一年大体能有二三百两盐税。这份盐税乃是按丁口而定,倒是没有多少出入。少掉的是什么呢?是商人纳银,也就是俗称的盐引。”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一顿,才发现边上刚刚回来的王承恩。
但他眼下没工夫搭理这位刚刚调整好状态的王公公,只是清了清嗓子,抿了一口边上早就备好的茶水,继续对桑弘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