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前进,三人拨开重重迷雾,迎着高大的桥头,最终踏上了平台。
地面上有一些古老的纹路,庄严肃穆的梵文镌刻其中,由细小的裂隙紧密相连,呈现着一种流动性的美。
行走在这片古建筑上,历史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玄妙的时空之中,天空已然变成了一片苍茫之色,只剩下眼前那道横跨天地间的鸿沟,暗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站在石台的上方,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苏阳不寒而栗,战战兢兢地问道:“我们,难道要从这里过去?前面看起来好像没有路啊,残图的指示就是如此吗?”
方贤沉默不语,手捧残图与现实做对照,只见阵阵神秘的波动从中散发出来,仿佛在沟通眼前的这方天地,紧接着画面中的信息莫名闪烁起来,异状的纹路随着定位光点开始向周围蔓延,所到之处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反向沟通方贤的精神波动,仿佛重重叠叠的幻境显现,让真实的画面跃然纸上。
旁边的两人也察觉到了这一反常现象,目光纷纷带着疑惑凑了过来,哪知下一刻耀眼的金光从中乍现,残图在方贤手中疯狂抖动起来,隐藏在图中的神秘符号一个接一个迸发而出,连接着道道铭纹直冲下方的石台。
沉寂了两秒钟。
只觉脚下的地面疯狂震动起来,下一刻石台的前方就有什么东西破封而出,五彩斑斓的异色纹路划破长空,绽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对岸的桥头嫁接而去。
方贤慢慢放下手中的残图,三人目光同时向那蔓延的纹路汇去,眼神既惊愕又茫然地看着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久久不能回过神,直到目送彩色的异光彻底飞向对岸。
地面经过两块平台的延伸,一座未知能量构建的“浮空桥”横跨在两座桥头之间,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让人感受到一种神圣而隐秘的波动。这座天堑鸿沟之上嫁接的桥梁,仿佛两岸间无形牵绊的纽带,承载着上古时代的神圣意志,就这样如痴如醉梦幻般的出现在了眼前。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敢动。
好在江瑾枫快速冷静下来,一步步走到石台和浮空桥的边缘,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只脚。
随着稳重落地的踏实感传来,他们这才确定下来,眼前横跨千万里的巨大鸿沟之间,真的搭起了一架供他们通过的桥梁。
残图散发着神圣的光泽,早已融入这方天地之间,化为两个桥头之间的中枢系统,也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们继续前进。
二者之间链接的铭文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玄妙异常的波动让人无法参悟,眼见如此苏阳忍不住咂咂嘴说道:“真是不可思议啊,一张挖草药捡来的残图,竟然会有这么多惊人的作用……”
“传闻圣人之名震古烁今,仅是余辉便可撼天动地,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他们在得知我身怀残图之后,就变得那么丧心病狂的报复……”苏阳黯然神伤,仰望苍茫的世界,不禁感到悲从中来:“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只是个可悲的小角色罢了。这种远超自身实力的东西,在我手中也就是走个过场,根本没有什么一飞冲天的可能。也许在它出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我划清了界限……”
看着他泪眼朦胧的模样,仿佛内心已经陷入死亡。江瑾枫欲言又止地捂了捂脑袋,随即出声安慰道:“好了苏阳,别愁眉苦脸的。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讲到这里,他抬头望向浮空桥的彼方。
对岸的桥头若隐若现,鎏金纹路在其间闪烁。
空荡荡的峡谷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声音,那是江瑾枫的感叹:“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既然我们的前路已然展开,又何必在这里等下去呢。”说罢他开始调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动身。
“没错,抓紧时间走吧。此刻后悔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迈步往前看。”
方贤手捧残图走上前,迈出踏上浮空桥的第一步,紧接着就走在了两人的前方,脚底下的能量光束开始随着残图移动而变化着,如同聚焦边框一般环绕在周围,不断散射出那些不规则的异色纹路。
江瑾枫见状也立即跟上,踩在了那聚焦的光圈之内。
苏阳渐渐回过神来,连忙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跑步追赶上光圈中的两人,脚步才随着他们的节奏放慢下来。
踏入光圈之后他还有些犯怵,回头看了看那虚浮的桥梁,一道道受力后的涟漪还在桥面上荡漾,看起来像镜像或者水面那样,仿佛踩在了空气上,下面令人目眩的万丈深渊一览无余……
他缩了缩脖子,非常小声地问道:“教祖,方大哥,这残图已经掩埋了不知多少年份,里面蕴含的能量也许流失甚多,靠它临时搭建起来的桥梁,真的可靠吗?该不会走到一半突然消失吧,为什么有种虚浮和不稳定的感觉,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吗?”
呃……
他的一番话下来,两人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过后,江瑾枫无奈地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你的见识还是太浅薄,得多去了解和实践。这残图中的力量轻柔而绵长,乃是大成修士特有的境界,哪里像你所说的虚浮和不稳定了。你不要徒自惊扰,还是专心走路吧,不然怎么让心平静下来。”
江瑾枫的话已经很委婉了,尽量不打击苏阳的自尊心。
方贤在前面默默不语,但无形间也透露出几分包容。好在苏阳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咧嘴笑了笑说道:“好吧教祖,恕我愚昧,我知道错了。”
“唉。”
江瑾枫轻声叹了口气,眼神微微闪烁,思索了片刻说道:“苏阳同学,也别怪我打击你。”
“我觉得你这个人啊,就是缺乏锻炼。在大事面前很少做选择,也从未直面过自己的人生,分不清自身利弊的平衡,所以始终无法摆脱世俗的观念,遇到事情总是畏首畏尾,徘徊不定没有自己的主见。”
“你要知道,修行界中鱼龙混杂,哪怕有规章制度的约束,也很少有人会跟你讲道理,大家都是默认弱者好欺负的,所以不要暴露自己无能的那一面。而且,没有人可以一直做你的老师,很多道理都是要靠自己去悟的。”
气氛沉重下来,问题就这样被摆明了。
苏阳知道自身的不足,但多少会有些逃避的心理,如今被点明以后他也只能咬牙面对:“是,我明白,我还是太幼稚了,我不够稳健。”
江瑾枫摇了摇头,默默为他补充道:“不是幼稚,是见识少。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得给自己找个方向。”说着,他看向前面行走的方贤,脑海中灵光一转,问道:“对了方贤,你决定报考哪所学院,说出来给我们透个底。”
“我吗?早就想好了。”
方贤逐渐放慢脚步,抬头仰望天空,心中带着些许澎湃之意:“必然是万临学院,谁不想成就万临?”
“听到了吗,苏阳同学。”
江瑾枫嘴角上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苏阳,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想要追随我们的脚步,就准备好付出相应的代价。在这样一个伟大复兴的时代,人人都在进步和努力,如果你不能狠下心来改变自己,如何能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
“我……”
“你想变得特殊吗,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想坚定的做自己,不再受外界压迫和影响,那就去看看前人走过的路,他们是怎么摆脱世俗的偏见,深得无数追随者的信服,成为一个时代的精神和标杆,乃至整个历史都留下了尊尊大名。”
“你有没有渴望过,渴望成为自己向往的人,在新时代涅磐重生。”
“你可以把它当作自己的志向,没有人能剥夺你思想的权利,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由你自己来定!趁着这个时代还有机会,不要再让自己的信念脱手了,你值得成为更好的人。”
苏阳望着江瑾枫的模样,内心早已被搅动的天翻地覆。从未有一个伟大的人离他如此之近,深得无数人的喜爱与敬佩,现在竟然尽心尽力的劝导自己。
世上还没有什么人如此在乎过他,哪怕只是一些小小的鼓励与安慰。
这一切让他感觉都是值得的,不论是勇敢参加昆仑山脉的生死历练,还是用残图为自己更换前途,亦或者同他们一起走过的这段路。紧张刺激的冒险体验,充实了他多年以来被边缘化的空虚寂寞冷,这在他以往的麻木人生当中,是不敢奢望与想象的,因为从未像现在这样精彩过。
这一番话,打破了很多人对他已有的评价,从那些杀人的偏见中喘过了一口气,回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与志向,有多少个热血沸腾的瞬间,都在此刻产生了共鸣,从绝望的深渊中醒悟过来。
他加快了落后的脚步,想要追上二人说些什么,却感觉无形的波动笼罩下来,眼前的画面变成一片灼目的光海,等他回头看向来源的时候,却见滔天的剑气沿着沟壑向他们斩来。
那是怎样的一剑……
不见古今来者,不见万物生机,甚至看不到施法者尊容,如同天地间自然诞生的意志,带着声浪滚滚,吞没了模糊的世界。
那一刻,时空仿佛破碎,只剩下无我忘我的空白画面,在一片灼目的光亮中归于寂静,驱散了所有的幻想与妄念。
良久……
良久……
在一片意识的恍惚当中,苏阳空洞的目光逐渐恢复了一些,他呆呆看着面前的两人,身后已是桥头另一端的尽头。
“苏阳,醒醒,苏阳……”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迷失的?这一路走来,我们竟然没有发现,振作一点啊喂。”
看着守在自己身旁的两人,苏阳嘴唇微微动了动,微弱的气息随之恢复了一些,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我已经醒了。”
他终于恢复了意识,一点点弯下了腰,跪倒在地面上,眼神不住的颤抖着,扶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起来。
之前那道剑气仿佛重塑了他的观念,将以往性格中的很多缺陷都抹掉了,随之而来就是一种很强的割裂感,他与现实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隔阂,需要花很长时间去适应。
这不免让人感到有些惊悚,在他毫无意识防备之下,仅依靠一具空壳般的身体,重复着机械的行动力,走完剩下半段的浮空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