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先还觉着肉麻,听到潮音洞三字,不由精神一醒。
阿余却已上前拉住云公子的手腕,道,“走走走,我领你过去看看。”
这女孩子行动力过人,眨眼之间便已将云公子拖走。
留下丹青和蔺轻尘,吹着穿门而入的湿冷海风,两两无言。
还是蔺轻尘先搁下酒杯起身。那条长腿一抬,便自窗上下来,赤足落在地面上。映着一身清冷的月辉,向丹青走来。
海风自背后一吹,乌发雪衣轻扬。他抬手将头发向上一挽,便露出一段修长漂亮的脖颈。拉了根细长的红绳子咬着,垂着金棕色的眼睛绑头发。
宽松的袖子向下滑了一段,衣袖下的手腕小臂皓白如满月清辉,肌理刀削般劲瘦干爽。
丹青看得莫名就有些口干舌燥。
“你就扎个头发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
蔺轻尘一抬眼,便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我没自己扎过,手生。你来帮我一把?”
丹青道,“你想得美。”
蔺轻尘:……
“——那颜姑娘今日来此是为何事?吹风?观潮?消遣我?”
丹青忙回过神来,想起正事,“那个白凌云是真人吗?”
蔺轻尘道,“等我梳完头再慢慢说吧。”
丹青:……
丹青恨恨的搬了把椅子上前,道一声“坐下吧。”
蔺轻尘那“早该如此”的目光着实令人气恼,丹青一把拉住他的头发,打算给他绑个满头开花的小辫子。
可一握住,却不觉就没了脾气。
那青丝又滑又满,入手生凉。握着很是舒服,让人不忍糟蹋。
而蔺轻尘也没有再作妖,很配合的说起来,“是真人,并且应该是活人。”
丹青便吃了一惊——她虽问是不是“真人”,实则问的是魂魄。能施展这种幻术修士,拘一两个真人的魂魄来当傀儡并非难事。但若蔺轻尘所说是真,那么这个白凌云甚至都不是这幻阵的一部分。而跟他们一样,仅仅是陷阵而已。
蔺轻尘手里有水月镜,是人是鬼,他应当不会认错。
阿咸居然没有杀死白凌云——丹青心中希望便又涨了一分。
忙道,“可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蔺轻尘便有些失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百炼成钢吗?自然是被破了神府,夺了记忆。”又道,“你那阿咸若当真为复仇而来,这复仇的方式倒是颇为别致。”
丹青便一愣。
阿咸若只是想对白凌云复仇,杀了他便是。有什么理由要夺去他的记忆,将他放置到这样的场景之中?
究竟是不够恨他,还是发了狂居然想要重温一遍自己受害的过程?
除非——
“她想要套出别的仇人……”丹青喃喃道,“她们的仇人不止一个。”
她匆匆给蔺轻尘绑了个马尾,道,“赶紧找到那个白凌云——我们得抢在阿咸之前,把他的同伙套出来。”
丹青并不确定这幻境究竟是不是黄池国遇难前后的场景。
但既然白凌云出现在此地——想来应当相去不远。
毕竟阿咸选在白凌云的婚礼上发难,白凌云同她有仇绝对不会错。
应当就是白凌云恩将仇报,伙同海寇劫掠了黄池国,杀害了阿咸的同胞。
丹青记得,去岁丰收祭最后一夜阿咸还曾与她通信。
所以按说今日还不是白凌云作恶的时候。
——那么在这幻境之中,祝余应当也不会报复白凌云。
但丹青做了多余的事——一路上她始终都在提醒祝余,那个白凌云不怀好意。
她不清楚这幻境里的祝余有没有记忆……毕竟若怀着仇恨的记忆来演这场戏,谁都不敢保证是否会失控。
但祝余今日才抄了《海寇纪事》,就说要带白凌云去潮音洞——那显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白凌云心怀善意。
很可能,她今夜便要对白凌云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