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小翠进屋叫起的时候,看见了李子瑞沧桑地坐在床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脸色泛青,目光呆滞,好像只有躯壳坐起,灵魂却还在会见周公的模样。
整个人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小翠被李子瑞惊到,又看了看床边的那本话本子,便大概明白了为何这四小姐出现这样的状况。
李子瑞看见小翠盯着话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恼羞成怒起来:“你看什么!”
他昨晚不过就是想着不能辜负余初的好意,才动手意思意思地拿起话本翻两页。
孰料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眨眼就到了丑时。
害得他睡眠不足也就罢了,这话本还被旁人看见,让自己被误以为是看话本看到忘了时间的那种人。
可恶!
本王的一世英名竟然尽毁于此!
眼见李子瑞的气压愈发低沉,小翠小心起来。
之前她被警告了一番,知道这新来的四小姐好像不是那么好惹的主儿,昨日晚上被余初挥退后她回到之前住的房里,详细地问了那告诫她的姑娘事情的经过,越听越在心里暗暗叫苦。
本以为碰上了一个软弱可欺的主儿,敷衍着伺候即可,仍是听从老夫人的命令。
然而她才发现这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今日来,实际上是想试探一下四小姐的底线。
没想到她还没有动作,就被看穿了想法。
这看似恼羞成怒,看似只是就寝过晚而来的沉脸,实则是对她小动作的警告。
若是自己不加收敛,四小姐便可借机发怒,而反之,自己听懂了警告,老实地收住自己的心思,她也可借由只是起床气当作无事发生。
这招,这招真是妙极啊。
小翠见状收起那些心思,乖乖道:“是奴婢的错。”
李子瑞莫名地看了一眼小翠:“是本——是我起床发困,与你无关。”要怪也要怪那臭丫头,竟然拿话本陷害与他。
小翠听李子瑞这么说,愈发觉得自己的揣测无误,琢磨着自己大概过了这关,也暗松口气。
然而到了老夫人院中的餐堂里时,她又把气给提了起来。
无他,看着老夫人这慈眉善目的样子,就不像是有好事要发生。
果然不出小翠所料,等李子瑞落座后三小姐首先发难。
三小姐笑着道:“妹妹你这时候才来啊,我们都已经到好久了。”
这话说的,就差把找茬两个字写脸上。
李子瑞接到今日早餐要一块吃后,虽说没有紧赶慢赶,却也按正常速度过来的,来的时候饭菜都不曾上齐。用脚指头想想他这么做都没毛病。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好歹是用了别人的身子,能好好相处的便好好相处。
更何况今天他还带着任务过来,要与老夫人进行一番友善的交流,从而拿到小翠的卖身契。
然而这抬杠的气息铺面而来,让他的灵魂瞬间蠢蠢欲动。
毕竟抬杠,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李子瑞眉毛一挑:“我何时来与你有关么,你管的真宽。”
三小姐未曾见过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脸上挂不住笑,她蹭地站了起来:“你!你这人不愧是从穷乡僻壤来的,简直毫无礼教!”
一旁的姑娘也皱着眉,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孰料李子瑞对这压抑的氛围熟视无睹。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夹了块芙蓉糕过来吃。
没有了另一方的配合,这做出来的排挤姿态就显得格外油腻和尴尬。
这回打破沉寂的是三小姐旁边的那位姑娘,她十分体恤地问询道:“表妹,你是否不曾吃过这样的糕点。”
李子瑞道:“是不曾吃过。”
这话一出,姑娘笑容里露出了些许得色,正想乘胜追击时,就听李子瑞道:“不曾吃过这么难吃的芙蓉糕。”
那姑娘沉了脸,道:“表妹不知,做这份糕点的师傅可是江云楼的挂名师傅,在业内可是颇负盛名。若表妹真有见解,愿闻其详。”
李子瑞听到江云楼几个字动作一顿,随即熟练地点评起来:“首先是揉面的时候就不曾揉匀,其次这芙蓉条切得太粗了,难以入味。其次这个这糖味道不对,竟然漏加蜂蜜,吃上去一股白糖味,齁得慌。这么个东西,你们竟然能入得了口?”
三小姐:“……”
三小姐悄悄放下自己吃到一半的芙蓉糕。
李子瑞没想到吃瓜竟然能吃到自己身上。
这江云楼可是他的地盘,交给自己的兄弟来管着。
这江云楼请的师傅都是大手,哪怕如今客似云来,却也只能勉强支付他们的工钱,时至今日,这酒楼还在倒贴。
他也曾被邀请去酒楼里吃过,那味道与眼前这道糕点天壤之别。肯定是这侯府好面子,所以请到了一个冒牌货过来。
然而请了也就罢了,还要打着江云楼的名号,这不是在说他兄弟胡乱用人,以次充好么。
他兄弟多老实一个人啊,酒楼亏损也不曾降低菜品的标准。末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对不起李子瑞,没能昧下良心来挣钱。
怎么能被这种宵小来诬蔑。
思及这里,他往靠椅上一仰,冷笑道:“不会有人以为这玩意儿是江云楼出来的吧?请不起真的也别贪便宜请个假的过来充面子啊。”
李子瑞的态度太过自信,好像完全不怕被打脸的样子,这让大家心里也稍微动摇了一下下。
女眷们神色各异,就连站着和李子瑞对峙的表小姐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首座的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直旁观的她忍不拍了下桌子:“住口,你这个胡言乱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