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两人不由发闷气,什么磨练?师傅根本没跟她们说过,这话无疑是用来搪塞李西来。
李西来微微一笑,温言道:“李少侠太见外了,不如叫我一声西来?”
九难点头:“西来。”
李西来道:“我也想换个称呼,师太觉得呢?”
言语仿佛有些轻佻之色,九难却并不能生出愠怒,机械的点头,李西来道:“那该怎么称呼师太?”
九难似在思忖,李西来倏然柔声道:“阿九。”
阿九瞳孔猛缩,拂尘扫来便是杀招,厉声道:“你是谁!说!”
阿珂两人被这惊变吓住,只呆呆看那袭向李西来胸口的拂尘。
李西来并不闪躲,笑望眼似有杀意的阿九。
拂尘顿止,虽然它算击实了,也伤不到李西来,阿九声音黯哑。“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在骗我?”
李西来微微一笑:“阿九别误会,我不是袁承志,也不认识袁承志。”
阿九听得袁承志之名,连退数步,颤声道:“你”
李西来心涌现怜惜之意,纯粹的怜惜,前似欲轻抱安慰。
阿九僵滞不动,眼却有挣扎之色,李西来停下动作,只是伸出右手,轻抚那空荡荡的袖口。“我谁都不是,仅仅一个局外人。”
阿九深吸两口气,心平稳许多,“你想要干什么?”
李西来道:“想要帮你,可以吗?”
“为什么?”
清凉寺,寺外仪仗重重,守备森严,蚊虫难飞,寺内却是颇有幽静,小院,几人相随,康熙手捧四十二章经,他没有见到生父,心五味陈杂,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永不加赋四字瘦削挺立,不由目湿润。
忽听青瓦碎裂之声,那几名侍卫只见寒光一闪,尽皆殒命。
康熙面色不变,收起经书,举目四顾。
两人随步入内,那少年不似人间之象,那年女子亦是极美,虽然右臂空荡,但方才要命的寒光,是女子发出,康熙眉头微皱。“欲对朕不利?”
李西来笑道:“没错。”目光望向阿九。
九难手握拂尘,目尽是通红之色,让那秀美的脸颇为狰狞,她一步步接近,康熙心发颤,淡淡道:“朕从未见过你。”
九难恨声道:“你自然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的祖宗。”
康熙道:“你与朕有何仇怨?”
阿九已到康熙近前:“你杀我全家,毁我祖宗基业。”
康熙忽而笑道:“原来是朕杀过的人来寻仇?想必你也不是善人之后,朕所杀之人,无一不是无恶不作之徒,唯死方可。”
阿九浑身发抖,李西来道:“阿九,和他墨迹什么?”
阿九道:“你可知我是谁?”
康熙道:“朕无需知道,污朕耳目而已。”
阿九杀意突然平息,淡淡道:“我是崇祯帝次女。”
康熙瞳孔一缩,忽而微笑道:“亡国之女罢了。”
阿九道:“我要杀你。”
康熙道:“杀朕一人,国仇家恨可报?”
阿九道:“报。”
康熙道:“请!”
阿九手提拂尘,却并未第一时间挥下,一切都太顺利了,她想过于万军从刺杀康熙,或许功成,或许不成,但她很可能殒命,却没想过顺顺利利进了清凉寺,康熙在眼前,护卫没有示警机会,若是愿意,她拂尘一递,眼前的皇帝,也和常人无二,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之后从容离开。
不由想起父皇勤政之姿,十数年如一日,如此之帝,古今可数,为何依旧难逃覆灭的命运?
老天不公?
阿九问道:“你做了皇帝,该如何?”
康熙道:“勤政兴国,克己立邦,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阿九黯然道:“我父如是?”
康熙道:“身已死,心怎存?”
阿九惨然一笑:“血已凉,心搏无用。”
康熙喟然一叹:“无用。”
不经意手一滑,四十二章经落下,书页恰好翻开。永不加赋四字映入眼帘。
阿九道:“这是谁写的?”
康熙道:“朕父赐予,当为为君之道,亦为治国之道。”目光深以为然。
两人离去。
李西来讶然道:“你怎么不杀他?”
阿九摇了摇头,忽而抬头,眼淡淡,无怯怯,无异色,似有一抹坚决,一丝坦坦。
阿珂两人赶来。阿九道:“阿珂阿琪,我是崇祯帝的次女。”
“啊?”两人一愣。
阿九目柔柔:“阿珂,其实你是闯王李自成与高圆圆的女儿,我恨透了你爹,抢走了你,只望你有一日能杀了李自成,阿琪,你受了牵连之祸,我不喜欢阿珂,所以不喜欢你。”阿九目露恍然之色。
“这”阿珂呆在原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阿琪同样如此,面还有些不信神色,仿佛身处梦。
阿九并不继续向两人,望向李西来。
李西来却先开口:“阿九,想明白了?”
阿九点点头。“应该是明白了。”
李西来笑道:“你有杀康熙的机会,有拿起的机会,所以现在放下?”
阿九道:“是的。”
李西来道:“那数十年受的折磨,又算什么?”
阿九闭目,双手合十:“不算什么,皆是虚妄。”
李西来哈哈大笑:“阿九,那我问你一句,如果今天你没有得到杀康熙的机会,能看开吗?”
阿九面一愕:“不知道,我要走了。”
“走吧。”李西来目视那离去的背影,心却是轻笑,拿得起放得下,终要拿起才能放下,要有这个机会才能放下,如果没有今日之事,不会放下,那之前为拿起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岂不是个笑话?那早知道去拿干什么?不去拿,他自然是放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有拿起的机会,最后却还是放下,回到原点,那不是白忙活一场,瞎折腾么?
李西来心发笑。“李西来一直都拿着。”
山脚下的李西来,忽听清凉寺一声清啸,不由微露笑容,萧谙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