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萧婷的坚定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毫不迟疑的回绝,如此的绝情。只是那绝情之中,夹杂着声音的颤抖。她放下饭碗转身离开,同时没有忘记提醒钟父。
“既然她生病了,就辞了她吧,反正雇主和被雇佣者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给她一笔钱,也算是我们仁至义尽了。”她不敢回头说,她害怕。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可是她的执念,她心里还有执念。这段日子,她不是看不出爸爸对瑶姨的感情,可是她想守住自己心中的家。对于一个从来得不到父爱母爱的孩子来说,即使是守住一个家的空壳,对她来说都是最大的安慰。
萧婷的这种冷漠是在钟父的意料之内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呢?为什么呢?他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直到眼前浮现着瑶姨的身影,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去争取,或许结果仍旧不尽人意,可是他曾经努力过。
萧婷听见了爸爸的叹息,听见了他关门离去的声音,她不想去想象他的遗憾和无奈,她的心甚至不够坚强到想象,而谁又能理解刚刚她的无情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呢?
萧婷慢慢的推开了父亲的房门,她已经太多年没有进入这个房间了。虽然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还是谨慎的坐在轮椅上,滑动进了父亲的房间。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了,钟父简朴的生活作风从来都没有变过,简单干净的床铺,整洁的房间,典型的保守大学教授的风范。她似乎看见了小时候自己经常将自己画的幼稚的图画藏在爸爸的枕头下面,作为神秘的生日礼物为他庆祝生日,他总是开心的欣赏着她的大作,拥抱着她,亲吻着她,告诉她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爸爸。可是,这样的时光为什么那么久远了呢?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摸到了爸爸的枕头下面,回顾着当年温馨的时刻,脸上竟然泛起了少有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如同当年年少的模样。就在她要将手脱离的瞬间,突然摸到了爸爸枕头下面有个硬硬的东西。她好奇的拿出了那本笔记本。这个好奇心,让她再次受到了重创。她的爸爸,虽然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因为任性没有好好说过话的爸爸,但他的形象在自己的内心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是别人嘴里的大学教授,是那个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甚至为了学生可以放弃无数的休息时间的人。可是眼前的笔记本,一笔笔清晰的账目,让她大跌眼镜。更让她吃惊的是,那里出现了一个她既陌生有熟悉的地方幸福园。
项目报账,贪污?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些都是什么?这些都是些什么?她一直尊敬的爸爸,竟然走上了这条路?
敲门声的响起,让她必须从这一切自己都还分不清是梦是实的震惊中平复过来。慌乱中她把日记本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深呼吸几下,镇静下来,才打开了门。
就在失落的叶蓝要转身的瞬间,萧婷打开了房门。
“婷婷,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只是过来帮妈妈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哦,进来吧。”萧婷的冷漠,如果不是熟悉她的叶蓝,能让人尴尬到难以呼吸。在她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任由叶蓝去瑶姨的房间收拾东西了。
“听说你去做肾源匹配了,结果怎样?”此刻面对相视而坐的叶蓝,萧婷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的自己要把她留下来,可是她还是在叶蓝收拾好东西要走的瞬间留住了她。这个时候是留住她的时候吗?她连自己的思绪都没有整理清楚,可是她好乱,好想此刻有人可以在她身边。她终于还是开口面对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这个决定的瞬间,只有她自己才能让自己去打破内心的牢笼来面对。
叶蓝摇摇头,把脸深深的埋进了双手里,这本来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可是这希望断了。她就像是看见那风筝就在眼前,可是伸手去追的时候,线却突然被树枝割断,她只能看着它越飞越远,越飞越远。最后远的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再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希望变成了绝望。
萧婷望着眼前拿酒买醉的叶蓝,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见一向沉稳懂事的叶蓝这样的状态。萧婷也用力的大口大口的灌着自己,这酒不知道是为了今晚的震惊还是为了自己面对瑶姨和叶蓝隐瞒着秘密的事实。毕竟,现在她们还有一线的希望,慕绾青。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或许,对于她来说,钟启晨太重要了,重要过一切,她太害怕失去他。可是她仍然不能免于良心对于自己的谴责。
“你,不是还有个妹妹么?没有想过去找她吗?”
想?叶蓝这些年何止是想,为了能让瑶姨减少一些对自己的责备,这么多年来她所有的工作之余的时间都在找这个妹妹,可是人海茫茫,大海捞针,她去哪里找?
“我倒是想找,到哪里去找啊?”叶蓝的无助,还有那再次灌下去的苦涩的酒水,面对这一切,萧婷只能躲避。
醉吧,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