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也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了。接着，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似乎已经疯了。

......

任平生疯了么，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要往哪去，仿佛已成了漂泊的浮萍。以前，任平生流浪，心中总还有个目的，还算能找到个寄托。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仿佛已成了多余的。

人们常说，天涯路远，但终会有个归处。可惜，任平生却没了归处，他已找不到任何归处。他的目中写满了心灰意冷，他的面上挂满了伤痛欲绝，他的神色充满了万念俱灰。

一路而来，任平生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的。他若是饿了，见到什么便吃什么，泥土、石子、树皮、草根，甚至是脏臭无比的屎尿。若是困了，直接倒下便睡，但却时常从梦中惊醒，醒了也不说话，只默默流下眼泪亦或是如疯子般仰天长笑。

不管前方有没有路，他也始终不断向前行着。若是悬崖，他便走下悬崖，摔个手足俱断，也同样向前奋力爬去。若是汹河，他便走进汹河，让河水尽力的冲击着自己的身躯，涌入自己的喉咙，令自己呛个不住。若是沼泽，他便走入沼泽，令自己陷入地下，令自己难以呼吸。但是，这些伤痛，却如何也没有心中的痛苦来得深刻。

......

秋，残秋。

秋风，黄了木叶，伤了青草，凉了人心。这日，任平生仍在前行，前方依稀显出个晚亭。

晚亭，自古以来便是饯别之地，仿佛充满了凄凉萧索之感。晚亭中，立着一条人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的背影却显得无比孤寂。任平生凝望着他，却仿佛是看见了自己。

突然，男子一字一字向天嘶吼道：“贼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为何要抢走我身边的人！你为何要留我一人孤苦伶仃！你为何不直接夺走我的生命！”落下泪来，哭吼道：“我恨！我恨！天下如此之大，却半点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扬起双手，整个身子不断乱颤，吃吃道：“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话音骤顿，双掌叠起瞬间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不！”

见此，任平生霍然出声大喊道。可惜，男子已然身死，蓦然向后倒了下来，面上布满殷红鲜血，双眼圆睁直冲天际，其中似仍充满了数之不清的苦痛。

任平生瞧着男子，瞧着他面上、目中的苦痛，忽而一怔，过了很久，长叹道：“若我死了，也是如此么？”心中似有感悟，不由缓缓道：“死......真的能够解决问题么......真的能够缓解伤痛么......”默然半晌，用力的紧握双拳，一字一字道：“不......我要活着......我要好生活着......不管如何，我也要好生活着......娘也望我好生活着......玫瑰也绝不会想我出事......白......尹兄他们定也同样......”深吸口气，涣然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嘎声道：“我一定要好生活下去......”

想明白了之后，任平生便觉轻松无比，心中的痛苦似乎已减轻了许多。他也不再如同之前，而是对自己的身体照顾有加，危险之处绝不再去，饿了便去寻香果野味，渴了便去找山间清泉，睡觉也会寻个较为舒服的地方，绝不再亏待自己半点，就如同个正常的爱惜生命之人。

......

此刻，任平生来到了条溪流旁，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叮咚”的泉水击石之声不绝于耳。他瞧着面前的溪流，不由泛起了微笑。

任平生很久没有如此开心的笑过了。这一笑，仿佛又令他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初入江湖之后流浪天涯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