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那话里既亲近又依赖,裴珏睨她一眼,也不知她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那话的。
可她面色自然、纯澈,让人生不出责备之心。
裴珏沉吟不语,姜窈也不见气,只柔声说道:“我以前在姜家,不受人待见。郎君能记得我手酸手疼这样的事,我很欢喜。”
裴珏看出了她的欢喜,连眉梢处都是喜意。到底是受过苦的姑娘,旁人的些许善意,都能让她欢喜至此。
他眸色放柔,也没说其他,只道:“你总归是为了我,若我一句不过问,只怕你又要埋怨我冷了。”
姜窈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拿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取笑她。
她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瞧见裴珏眼底的笑意,方知他并没有因她那些话不悦。
他既然没有不悦,姜窈的胆子也更大了起来。
她过去拉着裴珏的衣袖,娇嗔地道:“这样才好嘛,郎君就要多笑笑才是。”
她娇声说着,拉着他衣袖的手不经意般钻进了他的袖口,一下又一下地碰着他的手腕。
裴珏心觉不妥,正要拉开她的手,她却已经放开了。
不待裴珏松口气,她的手却又碰上了他的眉梢。
“郎君,你眉间舒展些,比往日更好看。”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直白地夸他。
姜窈神情专注,专注到让裴珏觉得,如果他打断姜窈,那反而是他不近人情了。
姜窈的手从他的眉梢处起,慢慢划过他的脸颊,然后又放了下去。
整个过程也不过几息,快到不会让人误解什么。
可裴珏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但如今他骑虎难下,也只能回京后,让她知晓真相。
到那时,她必不会再有这样的举动。
至于眼下,裴珏自认定力惊人,姜窈这点小把戏,还动摇不了他什么。
她要折腾什么,便由着她折腾。
只要不太过火,也算不得什么。
姜窈靠在桌案前,那不施粉黛的脸透着莹润,她问:“郎君找我,到底是何事?”
裴珏忽略掉眉梢、脸颊处她留下的触感,淡声道:“接下来几日,家里会比较热闹,不过你若不乐意应酬,便让人推了。”
“应酬?应酬谁?”
姜窈有些不解。
说起来他们到延平府也有数日了,这宅子里也没来过外人。
裴珏解释了两句,“今日延平府的官吏便会知道我的身份,肯定会来拜会。你住在这里,总会被有心人留意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时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的表妹。若有女眷拜会,你以此身份待客便是。”
未婚妻什么的,裴珏自不可能提一句。但姜窈的身份总要有个说法,否则那些人只怕要猜测她是他的美妾。
这话于裴珏来说,算不得什么,风流韵事一桩罢了。
但对姜窈,不是好事。
裴珏的话,姜窈没有异议,她乖巧点头,然后又道:“我说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呢,原来他们都不知道郎君的身份。”
延平府是广南首府,这里不仅有知府,还有都指挥使等。
裴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官居正二品,整个广南也只有都指挥使和他同阶。
但裴珏是天子使臣,代表的是天子,这地位又镶了一层金边儿。
他的身份一旦昭示众人,那这宅子的门槛肯定要被踏破的。
谁都想巴结一二。
不过……
姜窈看了裴珏一眼,他这么冷淡端肃的,谁能巴结得上他?
接下来的几日,宅子里确实是热闹非凡。
广南的大小官吏都递了拜贴过来。
裴珏自不会人人都见,挑了个日子见了承宣布政使姚崇诲、都指挥使冯阗保等人。
他们都知道裴珏此来广南,是为了纠察百官的,见了裴珏后,都不免试探了一番。
姚崇诲也出自京城,与裴珏的大哥、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玢有旧。
他对裴珏虽不了解,但私以为有裴玢这层关系,哪怕裴珏是天子使臣,还是会给他些许脸面的。
“慎之,据我所知,旁的州府并未有使臣前来。陛下怎的偏偏遣你过来了?可是陛下处对咱们有什么不满?”
他们在外为官,为官之地又颇为富庶,屁股或多或少都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