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瑶是个什么人?
那就是只活兽,是个煞星。
这两年她在奉天城里惹出多少事端,淑贵妃来钦天寺求过多少次平安,老皇帝替她收拾过多少烂摊,这些正初都再清楚不过了。
要换了旁的皇子公主,早就被关在宫里幽禁终生,偏她闻瑶总是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样的角色谁能招惹?谁敢招惹?
正初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识趣的搀扶起小和尚消失在闻瑶面前。
而空来目光灼灼的直视着闻瑶,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里仿佛洒满了星辰,他低声问道:“你没走?”
“没,一直在屋顶上趴着呢。”
“你分明能脱身,为何又把自己搅进来?”
闻瑶笑道:“怎么叫搅进来,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啊,再说那正初咄咄逼人的,我若抵死不认,他不定怎么与你为难呢,反正眼下要给他交代,那就可着我一个人来呗,正初看到我,准会想是我胁迫的你,你是身不由己……欸,好像就是这么回事,你干嘛不照实说啊?”
“如何照实说?”
“嗯,也是,根本就说不清楚。”闻瑶上下打量着空来,略有些埋怨道:“只怪燕国百姓皆知你生得好看,不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你召进公主府,你长成这样,不管怎么解释,旁人都会以为我色/欲熏心,和你有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这番话过于粗俗,惹得空来紧抿红唇,神态有些愠怒。
虽然闻瑶对他总是很不庄重,但他毕竟是佛教徒,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意识到自己出格了,不禁讪讪一笑,忙认错道:“得意忘形了,得意忘形了,法师别见怪。”
空来移开视线,不与她计较:“……殿下之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正初肯定要去找我父皇告状,其实我父皇知道这事反倒好,我原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就是怕闹得人尽皆知,毁了我们俩……主要是你这个圣僧的名声,若我父皇知晓了,哼,他愿意不愿意,都得替我掩人耳目,我撑死了就是挨顿骂,翻来覆去就那点花样,早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闻瑶说的太轻巧了,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等到夜里她仍会如往常一样出现。
空来无悲无喜无忧无怒,也仍如往常一样,将这次分别当成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你保重。”
闻瑶原先没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什么不对,可今日却品出点门道,随手拍掉衣襟上的尘土,仰起头问:“法师,往后我要再不能来了,你会不会想我?”
“殿下愿还清静,空来感恩戴德。”
“你想的倒是怪美,我一天睡不着觉,你就一天别想消停,等着。”
眼看着黑衣少女脚步轻快的跑远,空来藏于袖中的手掌缓缓展开,掌心不知何时留下四道弯弯的血印。
而寮房外一棵如枯枝般的梅树正静静生长,将要含苞待放,将要独占寒冬。
……
不出闻瑶所料,正初果然去向老皇帝告状了,据净官使孙训说,那正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老皇帝控诉,元祯公主如何胆大包天、胡作为非、肆无忌惮、气焰嚣张的玷污了他们佛教圣僧。
总之空来是无辜的,错全在闻瑶。
虽然事是这么个事,情况也是这么个情况,但闻瑶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正初压根不知道内情,凭什么把锅一股脑的都堆在她头上?
“殿下,殿下……”
“嗯?”
孙训苦口婆心道:“陛下这回可是发了好大的火,你待会千万说些软话,别再惹陛下动怒了,御医都说陛下受不了急火。”
闻瑶对老皇帝还是很了解的,论修身养性,那是无人能及,除非燕国一夜之间覆灭了,否则没什么事能真气着他。
不过孙训是老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净官使,闻瑶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不叫他白说这话,“官使放心,我又不是捡来的,气坏了我父皇的身体,我能捞着什么好啊。”
在孙训眼里闻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他便像是哄小孩似的说:“殿下能这么想就对了,快些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燕国皇城多为朱墙绿瓦,青石铺路,宫殿皆以卯榫而成,三层之高,巍峨雄壮,两旁有配殿,以天桥衔接,浑然一体,仿佛一群能吞天盖地的巨兽。
闻瑶记得小时候父皇还没现在那么老,她很愿意让父皇把自己抱到最高的屋顶上,在那里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整个奉天城,尤其夕阳西下时,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席卷了半壁天空,盛大而又瑰丽,震撼了闻瑶稚嫩的心。
可震撼之余,她又问皇帝:“梁国的垣阳比起奉天如何?”
“垣阳是千年古都,千年缔造,远胜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