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艾被这么一刺激,眼泪就掉了出来。李霁左手搂住他的腰,让他紧靠在自己身前,右手也同时覆上剑柄,握紧抽剑。冷铁铮鸣,剑锋彻底脱离剑鞘的那一刻,陆艾都觉着自己的虎口一阵发麻,半边身子都僵硬着没法动弹。
“失礼了。”李霁搂紧他,手中长剑横扫,挡下柳惊霜那骇人的攻势。
冷冽的剑光落下,刺眼灼目。陆艾闭了下眼,头往后仰,刚好靠在李霁肩上,侧脸贴着侧脸,头发绕着头发,呼吸缠着呼吸。陆艾好像一瞬停了心跳,李霁握着他的手,凌空挽了个剑花,精准无误地破开柳惊霜的攻势,剑锋压着剑锋,逼得对方不得不抽身后退。
“好身手。”柳惊霜冷声笑着,“是我小看你了。”
陆艾不知该哭该笑:“过奖过奖。”
“呵呵。”柳惊霜眼神狠辣,像是淬了毒,要将面前这人活活撕烂,“尊上最厌恶的,就是别人骗他。”
“这……”陆艾陷入两难,他确实没有扮猪吃老虎,他就是个实打实的弱鸡,但他能说吗?肯定不能啊,这样一说,李霁不就露馅了吗?
想到对方,陆艾就觉着那搭在他腰上的手,后背贴着的胸膛,隔着衣物齐齐跳动的心脏,都变得灼热起来。他掌心全是汗,几乎要握不住剑,要不是李霁一直紧攥着他的手,可能剑柄就会从汗湿的掌心滑开。
说起来,李霁真是厉害啊,打了这么久,气都不喘一下。
陆艾胡思乱想着,腰上猛地一紧,他又被带着跟柳惊霜打了起来。双剑相撞,说不出来四溅的是火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陆艾又害怕,又紧张,又不得不绷紧神经,尽力配合着李霁的动作。
小狐狸应当是察觉到他体力不支,没有为难,以守为攻,将灵气灌注剑身,瞬间挑落柳惊霜手中佩剑,剑锋回转,抵在了对方颈侧。
陆艾指尖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柳惊霜嗤笑道:“想杀了我?”
“没。”
他想收剑,柳惊霜却走近一步,吓得他浑身抖了抖,语调顿时拔高了不少:“站着别动!”
“我要是动了,你奈我何?”
柳惊霜两指轻轻夹住他的剑身,腕上发力,竟生生将其折断,“当啷”,扔在了地上。
鸦雀无声的柳园中,莫名起了风。那风儿打着旋,越飞越高,穿过重重飞檐、雕花木窗、深深庭院,再钻入沉重的石门缝隙里,落在了那薄薄的扇面之上。
林止渊倚在他的软榻上,端详着那扇面上几乎快要落了颜色的画。他右手握着朱笔,细致地描着线。原本的轮廓看得不大清楚,跪在他脚边的侍从举着灯,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也纹丝不动。
祁苑垂首立在一侧,不发一言。
整个内殿黑得异常,外边的日光照不进来,里边又只有那朦胧的一盏灯。侍从早就吓破了胆,畏畏缩缩地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祁苑无法判断他主子的心情。
他追随林止渊多年,知道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时间久了,总能摸到些许规律。可今天不一样,十分反常。昏暗灯光下,林止渊的神情并不明朗,祁苑只能隐约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噙着笑。那扇子是他最喜爱的一把,是卓吟的遗物,上边应当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可惜林止渊无论描摹多少遍,都没有办法给它上色。
祁苑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偶尔也会猜测,也许,这是卓吟对他们的诅咒。
“小祁。”
正想着,林止渊忽然唤他,祁苑赶忙应道:“属下在。”
“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青年淡淡地笑着,却令人不寒而栗,祁苑心头一震:“属下只是奉尊上之命,将陆艾送到柳公子处。”
林止渊轻轻动了两下指节,挥退了那个侍从。对方感激涕零地放下手,躬身走了出去。他掌心翻转,整个内殿的壁灯便都亮了起来,灿如白昼。
祁苑猜不透他主子的心思。
林止渊则是放下笔,将刚刚描过的扇面抵到唇边,微微闭上了眼睛。半晌,他才低声说着:“小祁,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我会伤心的。”
祁苑怔了怔,难道他的主子猜到了他的意图?可这些天,他明明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除了之前趁林止渊离开,呛了柳惊霜几句……
祁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中规中矩地回答道:“属下对尊上忠心耿耿,实在不知您此话何意。”
“当真不知吗?”林止渊收了扇子,握在手里把玩,对方不应,他又笑道:“罢了,从现在开始,你继续盯着陆艾。”
祁苑迟疑片刻,猜不透他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点头称是。
“下去吧。”林止渊淡然说着,祁苑便小心退了出去。
他走后,整个内殿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止渊望着手里的折扇,低声笑起来:“卓吟啊,小霁来了。”
他顿了顿,喟叹着:“好久没见,不知道这孩子的性格,是随你,还是随我。”
话音刚落,青年就轻轻转动了下扇子,一张薄薄的雪白的纸片从中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