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毛文龙其人(2 / 2)重振皇明从天启开始首页

何可纲与满桂听了,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袁崇焕却笑不出来。

韩信二十七岁为大将,毛文龙五十二岁作元戎,确实是老了一半。

田横有五百人陪他同殉海岛,而历史上的袁崇焕于双岛斩帅之时,止杀毛文龙一人,他果然死得孤孤单单,原本在他手下的三顺王纷纷叛明,无人再与毛文龙作伴抗清。

袁崇焕道,“‘文龙’是比‘伯龙’好听,编个故事也没什么罢。”

祖大寿道,“编故事还专门编排于少保。”

袁崇焕道,“于少保在天有灵,总不会为这等小事生气罢?”

祖大寿道,“不,不,不是这意思,你猜他为什么偏偏就用于少保来给自己的新名字添彩?因为他出生在杭州府钱塘松盛里荐桥忠孝巷,与于忠肃当年正好住同一个里弄。”

满桂道,“我懂了,他其实就是想说他自己是于少保转世,但是又做出什么事业,所以只好这样编故事。”

袁崇焕道,“说不定他就是崇拜于少保,能跟于少保生在一个里弄也不容易。”

祖大寿道,“他生在哪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他祖上有能耐,他祖父毛玉是一个山西盐商,在山西是有庄园的,后来徙至杭州占籍落户,他父亲毛伟在杭州经营得了两顷山田,花钱捐了一个监生。”

“不过他祖父和父亲加起来都没他母亲厉害,他母亲沈氏出身于杭州望族,他的舅舅沈光祚,就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与刘一燝、袁应泰、孙慎行是同年,一路做到了顺天府府尹,天启三年,他舅舅去世的时候,陛下还给他舅舅追赠了工部侍郎,赏赐祭一坛、照三品伴葬。”

何可纲道,“他舅舅是东林党,当年红丸案的时候,方从哲为先帝起草遗诏,以先帝的口吻夸奖李可灼,并诏赐银币,当时孙慎行和邹元标便因此弹劾方从哲是‘纵无弑君之心,却有弑君之罪;欲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这个调子就是在陛下召群臣集议之时,他舅舅沈光祚大胆进言以后定下来的。”

满桂道,“那他舅舅挺厉害的,他要能考个功名,那官当的肯定比现在大。”

祖大寿道,“是啊,那就是他考不上么,于少保二十三岁就考中进士了,他到三十岁还什么都没考上。”

袁崇焕来自对科举考试没那么看重的现代社会,不由就为毛文龙分辨道,“科考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嘛,我爹供我家三兄弟读书,待遇上一视同仁,结果就我一个考中了进士,他三十岁没考中不代表他就是不学无术。”

祖大寿道,“我说的‘没考中’不是指他没考中进士,他那‘没考中’,是三十岁连童子试都没考过。”

这下袁崇焕说不出话来了,以明朝的科举体制而言,童子试应该是最简单的一部分,读书人要考过童子试才能参加下一级的院试,通过院试的童生才可以拿到“秀才”的功名。

换句话说,毛文龙到三十岁连童子试都没考上,就相当于他读书读到三十岁都还没入科考的门。

满桂道,“所以他就投笔从戎了?”

祖大寿道,“他考不上么,所以不从戎不行,他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在娘家守寡,他舅舅再好,总不可能养他一辈子罢。”

“他母亲见他实在是一事无成,就跟他伯父一起想了个办法,他伯父毛得春为实授海州卫百户,因为没有孩子,就将他过继为嗣,让他来辽东承袭世职,那会儿我记得是万历三十三年,对,正是陛下圣诞的那一年。”

“那会儿他舅舅沈光祚在兵部任武选司员外郎,就把他推荐给了李成梁,补了一个内丁千总,那年九月,正赶上兵巡道考武举,就给他弄了一个武举人的功名。”

何可纲道,“要论武举,我还是最佩服熊廷弼,人家那是‘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毛文龙这个是真比不上。”

明朝武举确实远远不如文举考试来得认可度高。

大明武职多半由世荫承袭,加上由行伍起家者,武举只是个补充形式,所以直到崇祯年间之前,武举考试的竞争程度和含金量都比不上文举。

熊廷弼之所以能让人叹服,也并非是因为他多么精通武艺骑射,而是因为他先在万历某科的湖广武乡试中拿了第一名,尔后弃武就文,又在万历二十五年丁酉科湖广文乡试中再次得了第一名,次年顺利登进士,因此才被称作是晚明少有的文武通材。

也就是说,按照晚明的价值观来看,以文证武是文武双全,以武证文是投机取巧。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禁道,“比得上熊廷弼的人当然没几个,但是那毛文龙也不可能什么优点都没有罢?”

祖大寿道,“优点还是有的,譬如他先前在辽东的时候,倒没有杀良冒功或谎报军功,还有呢,就是他虽然是南方人,但是来了辽东之后,很快就把辽东地势了解清楚了,平时跟人打交道也挺爽快,上上下下都跟他混得挺熟的。”

袁崇焕道,“那说明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祖大寿摇摇头,笑道,“可是我觉得他的这些优点,都是建立在他有一个好舅舅的基础上的,他有了那个武举人的身份后,不到三年就升任叆阳守备了。”

“如果这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在兵部武选司当官的舅舅,他根本不可能升得那么快,那肯定得有的熬了,很多没背景的小兵,不知立了多少军功,砍了不知多少人头,一辈子都达不到他这个升职速度,不信你问问满中军跟何守备,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满桂跟何可纲的反应是冲袁崇焕无奈地点头笑笑。

袁崇焕只得对祖大寿道,“这么说实在是有失偏颇,那按照这个标准,你不也是靠你祖上的功绩一代代承袭下来,才养出手下那批家丁的吗?”

祖大寿道,“那到我这儿毕竟也是传了好几代人了,我能到今天这个位置,族中不知为朝廷牺牲了多少子弟,那毛文龙可不能跟我比。”

“而且我说这毛文龙是靠他舅舅,可不是我信口开河,自从万历三十八年,他舅舅从兵部迁升山西右参政兼佥事之后,那毛文龙就在守备任上再也没升迁过了。”

袁崇焕听了,笑了笑,了然道,“难怪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指望不上呢,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