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眯了眯眼,看见接待室门口几个攒动的人头。
是几个年轻警察,有男有女,她很眼熟,似乎是平时和乔明弛走得近的那一群。
安亭笑笑,并不介意,也见惯了这种场面,挪开目光不去看他们,只是催促他:“快吃,你同事等你呢。”
乔明弛吃得已经忘我,猛地抬起脑袋,“什么同事?”
顺着安亭的目光,他扭头朝后望去,那几个人一阵哈哈嬉笑,赶紧一窝蜂跑开散去了。
乔明弛深吸一口气,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安亭那么好奇,脸上一阵发热,打圆场道:“没,没事,这群人没见过美女老师。”
安亭不吭声,不揭穿他。
她就这么安静地默默看着乔明弛吃。
“欸,乔明弛,”安亭弯起唇角,逗他,“你耳朵好红。这家牛肉粉很辣吗?”
“……有点辣,”乔明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确实在发烫,马上找借口,“我最近长痘痘,吃不了辣的。”
那张脸明明好得不得了,一点青春痘都不长。
白炽灯似乎比之前亮了些,整个接待室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窗外一些日光轻轻洒落进屋,雨后沉闷的微风钻进来,拂过安亭光洁裸露的小腿。
念初中的时候,校门口有个面馆,安亭和乔明弛是常客。
因为家里大人都不怎么管,两个人常常约好早上在那儿吃早餐,乔明弛这人专一,多年如一日只吃牛肉面,安亭呢,怕油弄到身上,只点干拌面。
女孩子力气小,经常面搅合半天搅不匀,乔明弛把自己的面放到一边,端她的碗过来帮她,嘴上还不停地说,女生真麻烦!
很奇怪,安亭也不恼,光抿着嘴看着他笑。
春去秋来,她已记不清多少个清晨,她总是这么在校门口托着腮看乔明弛吃面。
因为她总是吃几口就饱了,乔明弛胃口好,必须要吃二两,还得捞得一根不剩。
等他吃完了,两个人再一路踩着上课铃,在保安叔叔的注视下狂奔进校园内。
“我突然……”安亭开口。
风轻轻,她欲言又止。
乔明弛端起外卖塑料碗要喝面汤,低头吹了口气,怕烫,抬起眼瞅她,眼神殷切,“突然饿了?哼哼,很可惜,你不早说,我已经吃完了。”
他说完,像真觉得可惜似的,想了想,“派出所出去五百米左右有家面馆,我请个假陪你去吃吧。”
“……”
一些抒情的话语噎在喉咙里。
安亭白他一眼,嫌他煞风景,说不出来了,“你自己吃吧,饭桶!”
她是看见乔明弛一米八几的个儿,宽厚的背……
突然有点明白了,季梦真说“江让好像长大了又没有”是什么意思。
或许,人心里都有个小孩。
在面对特定的人和景时,小孩会从心底跳出来。
*
周日下午,季梦真准时开车到了少城一中门口。
她开的还是那辆笨重的MVP,通体漆黑,往校门口一停格外瞩目。
今天周末,本来不上班的,但安亭正好在改卷,季梦真在驾驶位上躺着打了把游戏等她。
等了一会儿,安亭才穿着一条长裙,抱着一沓教辅书从学校内匆匆跑出来。
春日午后的自然光格外好,绿树成荫,少城一中内的一草一木季梦真都非常熟悉。
她按下车窗,趴在床沿边看了一会儿,笑着给门卫打招呼。
毕业五六年,门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这面生的叔叔显然不认识她。
忽然,她在校门街巷口的小卖部看到个在买酸梅汤的人——
那人买了三杯酸梅汤,一杯插了吸管,另外两杯拿塑料袋拎在手里。他还穿了件纯白的短袖T,黑白篮球裤、黑白篮球鞋,正在穿过街巷往这边走来。
江让昨天答应了会搬,说是等工作日父母去上班了再收拾行李来月虹时代。
他最近一段时间神出鬼没,季梦真越来越掌握不了他的动向。
远远望着他的身影……
季梦真倏地发觉,现下的场景,有点梦回中学时代的意味。
她想起高中有一年元宵节,她和季成在季家的后院里放飞孔明灯,兄妹两人寻了只黑笔,心灵虔诚,写下一排大字:希望2015年能考上大学!孔明灯如星星升空时,季梦真想,如果考不上就算了,那么希望时光跑慢一些,善待他们一些,让相聚的时间再多一些……
岁月待江让不薄。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还和当初一样是少年。
“拿着。”江让倚在车窗边,动作随意,把插好习惯的酸梅汤递给季梦真。
季梦真试了试酸梅汤的温度,比常温稍微凉一点儿,满意了。
她强装淡定,继续趴好,仰起脸瞧他,“你来帮忙搬家呀。”
江让翘了翘嘴角,淡声:“嗯,我来当苦力。季成加班,乔明弛值班,我不是月虹时代最后的男仆吗?”
两个女孩子的联系消息一直是在群聊里发的,江让知道她们俩在哪儿也正常。
知道他拿之前给顾宛搬行李来说事,季梦真被噎得没话说,心想一物降一物,知道遇到个自己对付不了的了,指后排,哼道:“那你要听指挥。坐后面去。”
“好。”
江让点头,眼瞧着安亭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了。他绕到车的侧面,拉开MVP厚重的车门,使眼色,“安亭,你坐后面去。”
说完,他又从车头到驾驶室这边,对季梦真一抬下巴,命令式的口吻,道:“你下来,我开。教室宿舍那边全是小路,不好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