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皓白的手腕上望去,也不知是心里原因作祟还是什么,只觉得突然从这柔和光泽下嗅到了一阵浅淡的药香。她觉得纳罕,抬起袖子又闻了闻腕上的镯子,靠近鼻翼,只觉得那药香更浓了。
“裴夫人真舍得啊。”宋翎得了便宜还卖乖,低叹一声,正觉得周锦待她是属实大方时,手腕却被裴珣用扇子敲了一下。
钝痛袭来。
她恼羞成怒:“为什么打我?”
“摘了吧。”
“药玉虽能救人,但如今有人争抢,那就是催命的东西。”裴珣沉沉地望了那镯子一眼,虽不知道那一日陆百卦对她说了什么,但既然那人能够一箭射向他,自然也敢直接结果了她的性命。
宋翎惜命,深觉有理,抬手将那玉镯子撸下来后突然起了逗弄裴珣的心思,乐呵呵道:“摘下来未必能保命,但直接把这镯子送给那杀手阁的阁主却能,不如送给他吧。”
“这是母亲给儿媳妇的。”裴珣似乎是以为她并不明白这玉镯的意义,陡然出声提醒。
“我知道。”宋翎略微偏了偏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来。
这世上,有的人生在温室浅浅一笑便会让人觉得温柔小意,也有的人,在风雨里摧折久了,即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乌黑发亮,也会让人觉得从脊背上窜出一阵凉意来。
宋翎属于后者。
这是刻意报复他前些日子的冷言冷语,真记仇。裴珣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玉镯从她手里接过来,温声道:“给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但这东西大不一样。”他顿了顿后又摩挲了一下这镯子:“你既然送给了别人,日后就别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信物了。”
裴珣语气平静,嗓音一如他们当初刚在一起的那般温润,但宋翎却听得出来,他不高兴了。
其实这东西是周锦所赠,不说别的,单凭周锦对她的那一颗似是母亲一般的心,她也决计不会把这玉镯送人。刚刚所言,只不过想逗逗他罢了。
只不过,这书呆子不是个禁得起逗的。
“放你那里吧。这东西这么贵重,我目前是不敢戴了,放我身上我怕丢了,你先帮我保管。”
宋翎从怀里拿出水红色的帕子来,小心翼翼地重新拿过那镯子,将它包好后又“喏”了一声递给裴珣。
裴珣睨了被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镯子一眼,见她如此不珍视母亲送的定情信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大好受的滋味。
但他哪里知道,宋翎把这玉镯交给他保管,只是担心万一陆百卦还记着那个一月之期到时候真来找她。她自觉不算是一个有傲骨的人,万一陆百卦的疯批劲儿上来了真想杀她,若是玉镯在她身边,她保不齐就因为畏惧把它交出去了,那时候虽然能活命,但她一定会唾弃自己。
所以不如先把玉镯还给裴珣,东西不在她那儿,也就不存在她心甘情愿奉上药玉的可能性。
至于陆百卦后头怎么对付,走一步看一步吧,保不齐到了上京,他就动不了自己了。
宋翎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
……
二月初,陇西又落了一场大雪,原定两日后启程去上京的,但因为大雪封路,日子又往后推了推。
鹊儿在无人之处监视了宋翎好几日,在意识到她回皇城去是因为那一道假传的圣旨后,顿时待不住了。
“你可以揣测陛下的心思,但矫诏是要杀头的,你这不是逼着他认下你的诏书么?”鹊儿不知宋翎从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剑走偏锋,走如此险要的一步棋。
宋翎蹲在木屋门口:“他会照做的。”她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早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这诏书既然是她顶着杀头的罪伪造的,那高期为了保下她就一定会认,这种手段虽然卑鄙了一点,但宋翎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