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逢难,举家赴荆,变故遽然,按理姜辞已与修远侯府世子定亲,可以不用南下荆州,但她还是去了。
她受外祖教养,不可能看家中落难,自己却留在奉京享福。
决定离开奉京那日,姜辞特意带了定亲信物上门拜访,当时见她的便是修远侯。
江进亦早知姜辞会来,可见着人,便知说什么都无用,收了信物,拍拍她的肩,嘱咐珍重。
当时离京,姜辞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所以临行前,特意绕道去了江逾明的院子。
可惜两人未能相见,最后,姜辞只好嘱咐管事嬷嬷,帮忙转交了一个荷包。
那时她刚学女工,荷包绣得不像话,送江逾明的那个,是十个荷包里,模样最好的,虽然比不上闺阁小姐做的,模样也略微磕碜,但姜辞还是送了。
毕竟此去一别,万水千山,归期不定,再见无期。
姜辞还记得荷包上绣的是芍药,她不敢太直接但也直接,女子退亲,于男方也不太体面,她希望江逾明不要生气——她之所以来,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江逾明明白吗?他天资聪颖,自然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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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家回来后,修远侯派人把江逾明请去了书房。
姜辞便回了琇莹院。
其实看到沅叔把人叫走时,姜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大嫂那番话,她对江逾明的心情有些奇怪——
姜母早逝,姜辞自小便是父亲和兄长带大的。
姜夷如是文人,不拘一格,闲云野鹤,这样的男人哪会带孩子?更别提姜溯。姜溯只比姜辞大两岁,自己都是个孩子。
姜辞四岁,姜母病逝,外祖大怮。姜父做主,把姜辞送去了北郡。
北郡旷远,一望无际,一碧千里的绿原,连绵不绝的山脉,成群的牛羊……姜辞成了蓝天下,戴着草帽,赶羊的中原姑娘。
那几年,她日日在草原上跑,滚过草,拉过弓,骑过马,彻底忘掉了没有娘亲的悲伤……直到后来,外祖年岁渐长,姜辞也不再是黄发垂髫的小姑娘,外祖只得叫人把姜辞接了回去,也是那一夜深谈后,姜父同意了续弦。
姜辞有了继母。
女孩年岁渐长,有些话,有些事,还得娘亲来教。
周氏刚进门那会儿,姜辞确实学到很多,慢慢更正了很多习惯,就在她以为这就是有娘亲的生活时,周氏生下了一个女儿。
姜辞看到了周氏对姜云的疼爱与呵护,才真正知道,一个有娘亲的孩子,是怎样的。
姜云挑食,周氏便亲手剥虾添饭,哄她用膳,不管在哪,摆在姜云面前的,永远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而姜辞也是那时才知,不喜欢吃的菜,是可以挑到娘亲碗里的……
每每看着自己面前姜云不喜欢吃的菜,姜辞便会难过——她并不嫉妒,只是羡慕……那是一个没有娘亲的人,对有娘亲的人的羡慕。
那时的姜辞便想,以后嫁人,一定要嫁一个能给她夹菜剥虾的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找到。
所以今日江逾明抬手扶过菜碟时,姜辞愣住了,她不知道那种心情是什么,只觉得那时的心跳,好似空了一拍。
姜辞泡在浴桶里,有些烦躁地按了按胸口,回想起今日大嫂说的话:江世子知道你不喜膻味,所以才把它拿远……
江逾明怎么会知道她不喜欢羊肉?!姜辞不信,若是前世还好说,但眼下,他们成亲不过三日,江逾明不可能知道她不喜羊肉。
在她印象里,喜欢吃羊肉的是江逾明,可前世,院中用膳时,好似确实没吃过几次羊肉,难道江逾明本就不喜欢羊肉?
是了,不然何必多此一举地把羊肉拿走,而且就算是知道她不喜羊肉,也不必拿远,她不吃就是了。
姜辞思来想去,忽然觉得这辈子的江逾明不仅挑食,还难伺候。
再出来时,已经亥时,姜辞以为江逾明睡了,但却没有,他依旧坐在榻边看书。
姜辞不想吵他,昨日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只好装透明,悄摸着声响上榻,今日有些凉,她窝进被褥后,将褥子盖过了肩膀。
没过一会儿,江逾明吹了灯。
月色来得很快,灯芯的余温散在静夜里。
姜辞累了一日,刚沾上枕头,便感觉睡意袭来,眼皮沉重,昏昏沉沉不知西东,就在她快睡着时,江逾明忽然开口:“你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姜辞一愣,江逾明的声音有些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稍稍翻身:“什么?”
“……没事。”江逾明闭上眼睛,伸手给她扯了扯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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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日子过得很快,将近月底,气温才不情不愿地降下一些。
芳菲院西侧的排房里,几个小丫鬟围在槐树下吃糖糕。
“还是陈记的糕点好吃,若是日日能吃到就好了。”丫鬟月明满足地眯着眼。